第20章 中山郡(4k)(2/2)

刘群这才真切地体会到,父亲刘琨在这个时代、在他的故乡,所拥有的巨大名望和號召力,究竟意味著什么。

几乎没有经歷任何一场像样的战斗,刘群的军队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他几乎是以行军接收的速度,顺利进入了中山郡的治所卢奴城。郡中各县传檄而定,地方豪强纷纷遣使来表示归附,许多甚至亲自带著部曲家兵前来投效。

统计工作立刻紧锣密鼓地展开,其结果让刘群也感到震惊不已。经艰难整合清查出的的三万余户人口,已是并州残存的全部家底。而中山仅仅一郡之地,在经歷了数年战乱、饥荒和流离之后,初步统计出的户口竟然也接近三万户!冀州腹地的富庶底蕴,可见一斑。

刘群毫不迟疑,立刻將在并州实践的那一套相对成熟的政策照搬过来。他以并州刺史行辕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宣布在中山郡推行屯田,招募流散百姓,整编归附的豪强部曲,以府库中缴获和后方输送的粮食、以及清查出的无主荒地为资本,迅速组建属於州郡官府直接掌控的军队。

政策一经颁布,应者云集。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渴望秩序与土地,拥有部曲的豪强也希望能获得官方认可的身份和稳定的粮餉支持。整个中山郡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死气沉沉、人人自危的土地,开始显现出惊人的活力。

刘群所过之处,士民无不竭诚欢迎。一切,都显得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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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蓟城。

刺史府邸內,气氛比室外的寒风更加刺骨冰冷。

王浚猛地將一份紧急军报狠狠摔在镶玉的楠木案上,案上精美的漆器笔洗弹跳起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堂下侍立的文武僚属们浑身一颤,纷纷屏息垂首,不敢直视王浚那的双眼。

“刘越石安敢如此欺我?”王浚咆哮著,他的额角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他不在并州老实待著,竟敢派他那个乳臭未乾的儿子侵入我的冀州?他想干什么?是欺我王彭祖的刀锋不利,觉得我奈何不了他吗?”

也难怪他如此暴怒。

王浚的父亲王沈乃是晋国真正的开国元勛,自八王乱后,他凭藉显赫的家世和精明狠辣的手段,掌控了幽州大权。一直以来,他都將富庶的冀州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虽然目前冀州局势混乱,石勒、王弥余党、各地乞活军、坞堡势力犬牙交错,但他王浚自认为才是最有实力、也最有资格最终掌控这片土地的人。

如今,半路杀出个刘琨。

在王浚眼里,此人一向以清谈名士形象示人,不过是个无能之辈。然而刘琨此番竟然不声不响地派儿子率军东出,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中山郡。这无异於在他嘴边硬生生抢走了一块最肥美的肉,更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战和羞辱!

长史王悌硬著头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劝諫道:“明公息怒,眼下石勒大军正在南皮、渤海一带与我军前锋紧张对峙,其势颇凶,屡有挑衅。是否先集中兵力,稳妥击退石勒,再徐图西进,解决中山之事?”

“况且刘越石乃是朝廷正朔的并州刺史,此番东出也会帮我们削弱石勒的势力,可以暂时搁置衝突,安心对付石勒啊!”

“放屁!”王浚粗暴无比地打断他,手指狠狠点著西南方向怒道,“石勒是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羯胡奴隶,一个目不识丁、侥倖得势的流寇渠帅。他就算一时猖獗,占了些地盘,也不过是疥癣之疾,能成什么气候?他懂如何治理州郡吗?他懂得收拢士人之心吗?”

他猛地转过身,阴鷙的目光盯住王悌道:

“但刘琨不同,他是海內人望所归的名士,天下清议向著他。如今他派儿子占了中山,那是他的老家,他若在中山站稳脚跟,凭藉其声望,冀州的士族、豪强、百姓,谁会不景从?届时人心归附,大义名分在他,这河北之地,还有我王浚的立足之地吗?他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能撬动我根基的祸害!”

王悌继续爭辩道:“明公,河北之地本就为晋室所有,只要能击退胡虏,何需要在乎具体的地盘?还望明公慎之!”

“晋室?司马家?哈哈哈哈哈,”这句话戳中了王浚的痛处,他瞬间咬牙切齿道,“司马家不过靠窃国而得位,如何当得起天下!看看如今之天下,正是司马家不足以为天下主的铁证。”

“况且我父表字『处道』,道者,路也,途也。『代汉者当涂高』,说的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家么?”

“你平日总是维护司马家,我只觉得你迂腐,本不想多怪罪你。但今天刘琨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还在这里妖言惑眾,你是看到刘琨最近声望大振,想改换门庭去投刘琨了吧!”

“来人!”说罢王浚大手一挥,几个军士瞬间衝出,“把他拖出去砍了!”

不多时,军士们提著王悌血淋淋的人头回报。王浚手下的將领和幕僚都惊骇失色,无人再敢出一言。

王浚满意地巡视左右,高声道:

“传我將令!前线大军立刻回师,兵发中山!”

“我的冀州,寧与石勒,不与刘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