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二信標与「工业考古」的偽装（1/2）

那座由废弃锅炉与压力容器堆砌而成的“钢铁山脉”，横亘在四人面前，像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冰冷的尸骸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个锈跡斑斑的铆钉，都像一只凝视著他们的眼睛；每一道扭曲的管道，都像是巨兽纠结的筋络。

“跟上，我们时间不多。”

陆扬的声音，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导航。李虎和钱德利闻言，立刻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收起脸上残余的惊愕，紧紧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那股压迫感就越是强烈。巨大的臥式锅炉像被拦腰斩断的钢铁巨鯨，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形成陡峭的斜坡。一些小型的压力罐则见缝插针地嵌在其中，仿佛巨兽身上寄生的甲壳。这里没有路，每一步都必须踩在这些冰冷、滑腻、隨时可能滚动的废铁之上。

“陆爷，这……这得有几百个锅炉吧？”钱德利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著平衡，一边咋舌道，“咱们要找的东西，也在这儿？”

“不止。”陆扬的目光扫过眼前的钢铁峭壁，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根据记录，这里倾倒了江城周边七个区县，十二家工厂，在过去五年內报废的所有锅炉和高压容器。总计，一千三百四十二台。”

一千三百四十二台！

这个精確到个位的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钱德利和李虎的心里炸响。他们看著眼前这片混乱无序的钢铁地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在这上千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疙瘩里找东西，这和在大海里捞一根针有什么区別？

不，比大海捞针还难。针至少还有个確定的样子，而他们，连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正没有说话，但他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也暴露了他內心的震撼。他自詡在部队里接受过最严苛的侦察训练，但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侦察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三人再次陷入绝望的边缘时，陆扬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废弃底座上，终於，他缓缓地、带著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再次打开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三人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李虎的眼神狂热，钱德利的眼神諂媚，周正的眼神则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摄像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第二个信標。”陆扬的指尖在笔记本某一页的空白处轻轻划过，仿佛那里浮现著凡人看不见的文字，“目標：『红旗锅炉厂』，一九七九年生產的wns系列臥式燃油锅炉，型號wns0.7-0.8-y。根据出厂记录，总共生產了一百二十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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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三人的耳膜上。

“在这一百二十台中，有三台被分配到了『江城第一毛纺厂』。其中一台，因为操作工的失误，在八一年夏天发生过一次轻微的超压事故。虽然没有爆炸，但巨大的压力瞬间冲开了它的泄压阀。”

陆扬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钢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隱藏在深处的目標。

“所以，我们要找的，就是那台锅炉。它的泄压阀阀体上，会有一道因为金属疲劳而被瞬间衝出的、独一无二的细微裂痕。从阀门接口处算起，向右下方延伸，长度大约三毫米。”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油漆编號和淬火裂纹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么这一次的“泄压阀裂痕”，则彻底击穿了他们想像力的天板。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知道”，这是对过去发生的一件具体事故的“回溯”！这需要何等恐怖的信息量和洞察力才能做到？

“俺……俺去！”李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双眼赤红地看著陆扬，像一头即將发起衝锋的公牛，“陆爷！您就说在哪儿！俺就是把这座山给拆了，也给您把它刨出来！”

“不用拆山。”陆扬合上笔记本，抬手指向了“山脉”的左侧中段，一个被几个巨大立式储罐遮蔽的角落，“它就在那里，被三台锅炉压在最下面。你们要做的，是把上面那三台挪开。”

“明白！”

李虎一声咆哮，率先冲了过去。钱德利紧隨其后，他知道，这是自己表忠心的最佳时机。

周正看著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陆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动，而是沉声问道：“陆少，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陆扬似乎早料到他会开口。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周正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是巧合，也不是预知。我当过兵，我相信科学。您所展示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对科学的认知。”

陆扬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著一丝讚许。

“等他们把东西找出来，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周正身体一震，挺直了身躯，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是！”

说罢，他也大步跟了上去。他要去亲眼见证，亲手触摸那所谓的“裂痕”，那是他为自己崩塌的旧世界，寻找新地基的最后一块砖。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纯粹的、与钢铁的角力。

李虎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凶兽，他用撬棍、用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將压在上面的锅炉撬动，然后一点点地推开。钱德利则在一旁打下手，寻找支点，清理障碍，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亢奋无比。

周正的加入，让效率大大提升。他没有李虎的蛮力，但他总能找到最省力的槓桿点，用最科学的方法指挥著两人。

“轰隆——”

隨著最后一台锅炉被推开，下面那台型號略有不同的臥式锅炉，终於露出了它的全貌。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被尘封了多年的棺槨。

“就是它！红旗锅炉厂的標牌！”钱德利眼尖，指著锅炉侧面一块模糊的铭牌尖叫起来。

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锅炉顶部的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泄压阀上。

周正第一个爬了上去，他蹲下身，几乎是趴在了那冰冷的阀体上，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油污和锈跡。

李虎和钱德利则屏住呼吸，在下面紧张地看著，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秒。

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