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听澜茶馆与香饵初闻(1/2)

次日,午后。

阳光正好,將江城的老街巷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一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在斑驳的树影下穿行,发出“吱呀”的轻响。

骑车的是陆扬。

他依旧穿著那身洗得发白却乾净整洁的校服,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回力球鞋。除了身侧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他看起来和江城任何一个赶著回家的中学生没什么两样。

然而,自行车的终点,却不是某个普通的居民楼,而是一座临街的两层木製小楼。

“听澜茶馆”。

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刻在黑底的牌匾上,透著一股与这条喧闹老街格格不入的雅致与矜贵。门口没有寻常饭馆的喧譁,只有两盆苍翠的罗汉松静静佇立。偶尔有客人进出,也都是衣著体面,脚步从容。

陆扬停下车,將它锁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上。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块牌匾,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五十岁的灵魂深处,波澜不惊,但十七岁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里是刘振民的地盘,是他精心构建的、用以彰显身份与品味的“主场”。在这里,他不是那个在翰墨轩附庸风雅的“刘老板”,而是运筹帷幄的“刘先生”。

陆扬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瀰漫著老城区的烟火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他拍了拍书包,迈步走上了那几级光洁的石阶。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清幽的檀香混合著醇厚的茶香扑面而来。与门外的喧囂不同,茶馆內异常安静,只有若有若无的古箏声,如流水般在空气中淌过。一位身著素雅旗袍、身段窈窕的女服务员迎了上来,脸上掛著职业化的温婉笑容。

“同学,请问您找谁?”她的声音很轻,目光在陆-扬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丝毫轻视,却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我找刘先生,我们约好了的。”陆扬的声音不大,带著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他微微低著头,做出一个略显拘谨的姿態。

服务员的笑容加深了一分,显然“刘先生”三个字是这里的通行证。她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先生已经在『观竹』等您了,请跟我来。”

穿过掛著竹帘的走廊,脚下的木地板发出温润的声响。陆扬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四周,墙上掛著些看不出名堂的水墨画,角落里摆著青瓷瓶,插著几支枯荷,一切都透著一种刻意营造的“意境”。

“观竹”是二楼最里间的一间雅室。服务员为他推开门,便躬身退下了。

房间里很亮堂,一整面墙都是木格窗,窗外是一片青翠的竹林,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刘振民就坐在窗边的红木茶台后,他没有看窗外的竹子,也没有看桌上的茶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直直地看著门口的陆扬。

他今天穿得很隨意,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脸上带著笑,那笑容却像是一张精心绘製的面具,和煦,却不达眼底。

“小陆,来了?快坐。”刘振民的声音很沉稳,他指了指对面的木凳。

“刘……刘老师好。”陆扬像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躬了躬身,快步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只坐了前半边,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这副姿態,完美復刻了一个好学生见到大人物时的紧张与敬畏。

刘振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提起手腕,一道澄黄明亮的茶汤便从壶嘴倾泻而下,注入到陆扬面前那个小小的青瓷茶杯里。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来,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托人从西湖边上弄来的。”他將茶杯轻轻推到陆扬面前,“路上还顺利吧?这地方不好找。”

“谢谢刘老师。”陆扬双手捧起茶杯,杯壁温热。他学著大人的样子,先是闻了闻那股清新的豆香,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精神一振,昨夜的疲惫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

“不难找,我问了几个修车的大爷,他们都知道听澜茶馆。”他老实地回答,声音里带著一丝骑车赶路后的微喘。

刘振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靠在椅背上,看似隨意地问道:“听说你最近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大风头啊,期中考试,考了个年级第一?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们读书那会儿,年级第一可是宝贝疙瘩。”

来了。

陆扬心中冷笑,这是第一轮试探,试探他的心性。是会因此骄傲自满,还是会谦虚谨慎?

他连忙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个混合著羞涩和些许自豪的表情,像是被长辈夸奖后不知所措的少年。

“没有没有,都是运气好,刚好考的几道大题,我前几天都复习到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动作他练过,自然无比,“主要还是老师们教得好,还有……还有上次在书店遇到您和刘教授,听了你们一席话,我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开了窍,看书学习都有了方向。”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表现了谦虚,又將功劳归於“运气”、“老师”,最后还不忘抬高刘振民和那个虚构的“刘教授”,將自己“突然开窍”的原因合理化,並巧妙地將话题引回到了他们结识的那个场景。

“哦?哈哈,看来我们那天无意中还点化了一个未来的状元郎啊。”刘振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但那笑声在雅室里迴荡,却显得有些空洞。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扬的脸。

“你这个年纪,能沉下心来读书,很不容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他们一定很欣慰吧?”

第二个问题,看似家常,实则是在摸他的底细。家庭背景,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和行事风格。

陆扬的表情黯淡了一分,隨即又恢復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爸是工具机厂的工人,我妈在街道的服装厂上班。他们……他们就知道让我好好学习,將来考个好大学,別像他们一样当一辈子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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