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二幕:白色小楼(1/2)

秦怡萱的声音在这片正在崩溃的梦境之中迴荡,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赏。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那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露背晚礼服將她那完美得不似真人的婀娜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她走到包厢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舞台中央那个孑然而立的清冷身影,嘴角的笑意变得愈发玩味。

“看来,用『痛苦』和『遗憾』来作为戏剧的註脚並不能真正地打动你。我承认,我有些低估了你的意志力,白先生。或者说,我低估了那份『破碎』在你心中的分量。”她轻轻地摇晃著手中那盛满了猩红色液体的酒杯,声音里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不过,刚才的也仅仅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一场真正伟大的戏剧又怎么能缺少情感的铺垫呢?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正餐的环节吧。”

她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

伴隨著这个清脆的响指,整个正在剧烈晃动的“梦境剧场”在一瞬间停止了崩溃。紧接著,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並没有消失,而是在一股无形的力量的牵引之下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进行著重组。

冰冷的观眾座椅融化成了一片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翠绿色草坪,草坪之上点缀著一朵朵金黄色的蒲公英。穹顶那轮惨白的残月被一轮温暖和煦的太阳所取代,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为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舞台后方那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则化为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田迎著阳光肆意盛开。

而就在那片田与草坪的交界处,一栋刷著纯白色墙漆的二层小楼,如同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般,悄然无息地拔地而起。小楼的屋顶是温暖的橘红色,窗台上摆放著几盆开得正艷的天竺葵。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送来了烤麵包那充满了幸福感的香甜气息,以及一阵若有若无、如同流水般叮咚作响的钢琴声。

短短数秒之內,充满了古典与诡譎气息的巨大歌剧院便彻底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寧静、温暖、充满了生活气息、仿佛与世隔绝的田园庭院。

这里是白语內心最深处那个永远不愿去触碰的“圣域”。

他童年的家。

在看到这栋白色小楼的瞬间,白语一直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神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一瞬间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那张一向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混杂著怀念、痛苦、迷茫的表情。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而又紊乱。

这个场景对他所造成的衝击,远比刚才那个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静默之墟”要来得更致命。因为“静默之墟”所代表的是他作为调查员“白语”的痛苦,那份痛苦虽然深刻,但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承受。而眼前这栋白色的小楼,所代表的却是他作为“小言”的幸福,那份早已被他深埋在灵魂最底层的幸福,一旦触碰便会让他所有坚硬外壳都彻底粉碎的柔软。

“吱呀——”

小楼那扇同样是白色的木门被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穿著乾净的白衬衫,戴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把巨大的园艺剪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著和煦的微笑,看到庭院里那几处有些疯长的草坪,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开始认真地修剪了起来。

紧接著,二楼那扇正对著庭院的窗户也被推开了。一个穿著一袭洁白连衣裙,留著一头乌黑长髮,气质温婉动人的美丽女人出现在了窗边。她看到正在修剪草坪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隨即,她又將目光投向了正傻傻地站在庭院中央的白语。

当她的目光与白语的视线在空中交匯的瞬间,她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小言,”她的声音如同天籟,穿过了那並不遥远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了白语的耳中,“怎么傻站在那里?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快进来,妈妈今天烤了你最喜欢吃的蜂蜜麵包。”

那个正在修剪草坪的男人也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抬起头,顺著妻子的目光看到了白语。他放下了手中的园艺剪,同样笑著向他招了招手:“小言,快回来吧。今天下午,爸爸带你去镇上买你上次看中的那套《星际远征》的模型,好不好?”

父亲……

母亲……

这两个早已被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称谓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他那颗早已习惯了冰冷与死寂的心臟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起来。

理智在声嘶力竭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秦怡萱用他的记忆所构筑的恶毒陷阱。

但是,那份源自於血脉深处对家庭温暖的渴望,却像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那一直如同標枪般挺得笔直的身体,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的眼睛变得酸涩。

他甚至產生了一种荒谬的衝动,他想不顾一切地衝过去,衝进那栋白色的小楼,衝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一场。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而,就在他的脚即將落地的瞬间,一只戴著洁白丝质手套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黑言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出现在了白语的身旁。他那张一向充满了傲慢与玩味的脸上,此刻却罕见地没有任何的表情。他那双纯黑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著不远处那栋白色的小楼,以及小楼前那两个正对著他们微笑招手的“幻影”,眼神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那神色之中,有他一贯的轻蔑与不屑,但似乎还夹杂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怀念”。

“真是……拙劣的模仿。”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以为,只要复製出相同的场景,模仿出相同的言语,就能重现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了吗?真是可笑。她根本不懂,那份温暖的精髓,並非来自於建筑或者言语,而是源自於那份毫无保留的『爱』。她这种连『心』都没有的低等生物,又怎么可能复製出那份能够在虚无之中创造出希望的伟大力量?”

黑言的话像一盆冰水,一股脑地浇在了白语那几乎要被情感洪流所淹没的理智之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

这是假的。

无论它看起来有多么的真实,多么的温暖,它终究只是一个由敌人用自己的记忆所构筑的陷阱。

白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那份迷茫与动摇已经被他强行地压了下去,重新恢復了那份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清明与决然。

二楼的贵宾包厢里,秦怡萱將白语和黑言之间那短暂的互动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白先生,你似乎並不喜欢这份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惊喜』?”

她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態,而是变得无比的轻柔,无比的温和,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心理医生在耐心地开导著自己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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