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绝望的摇篮曲(1/2)

那是一股无法用任何物理定律去解释的推力。它並非作用於陆月琦的肉体,而是直接攥住了她的灵魂,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態,將她从黑言那片由绝对黑暗与死寂构筑的庇护领域中,狠狠地拋了出去。

风。

不,那不是风。那是整个世界正在分崩离析时,空间本身所发出的悲鸣。无数由破碎规则形成的锋利碎片,如同冰雹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每一片都足以將一个普通的灵魂瞬间切割成无法拼凑的齏粉。陆月琦感觉自己就像一叶被投入了工业粉碎机中的孤舟,渺小、无助,隨时都可能被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彻底撕碎。

她的视野被一片混沌的色彩所填满。墙壁、地板、天板……所有具象的、可以用来定义“空间”的概念都在迅速地瓦解。她看到一幅画著可笑太阳的涂鸦从墙上剥落,那太阳的“笑脸”在空中扭曲、拉长,最终变成了一张无声吶喊的痛苦面孔,隨即又被另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碾成了漫天的光点。她看到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从那缝隙里传出的不是地狱的硫磺气息,而是一段属於某个孩子被强行灌药时的绝望记忆。

而在这片正在坍缩的世界末日景象的中心,是那场属於两个“王”的战爭。

那並非是拳脚与刀剑的交锋,而是一场更加原始的概念侵蚀。

瑶的代行者,“护士长”,它那臃肿的身体此刻已经残破不堪,但从它体內所散发出的那股属於“万首之塔”的恶意却变得更加纯粹与恶毒。它像一种无法被杀死的病毒,不断地释放出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黑色荆棘,试图缠绕、寄生、污染眼前那片由纯粹憎恨所构成的黑色海啸。每一根荆棘都代表著一种诱人墮落的谎言——“你的丈夫早已忘了你”、“你的孩子只是你臆想出的累赘”、“放弃吧,成为『塔』的一部分,你將获得永恆的安寧”。

而苏沁,那片由无尽憎恨与悲伤构成的黑色海啸,则用最直接的方式进行著反击。她没有复杂的规则,也没有精妙的技巧,她只有最原始的“吞噬”本能。那片黑暗的海啸每一次翻涌,都会从那“护士长”的身上硬生生地撕扯下一大块由怨念和规则构成的“血肉”,然后將其彻底地吸收,化为壮大自身憎恨的养料。她的咆哮声中,充满了被背叛的妻子、失去孩子的母亲以及被无辜残害的病人那最深沉的诅咒。

陆月琦的灵魂就在这两股庞大意志的夹缝之间,如同一颗被投向星辰对撞核心的陨石,身不由己地坠落。

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深寒”之力在这两股神仙打架般的能量风暴面前,渺小得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朵小小的浪。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她灵魂的每一个毛孔倒灌而入,几乎要將她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微弱勇气彻底浇灭。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白语……他用自己的命为我创造出的机会……就要这样被我浪费掉了吗……

不!

就在她的意识即將被那无边的绝望所吞噬的瞬间,白语那张苍白的、沾染著鲜血的脸,以及他最后那充满了决然与託付的眼神,如同黑夜中唯一的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开了她脑海中的混沌!

我不能死!

我答应过他!我要把他带回去!

一股源自於最深沉的守护欲和那份早已超越了感激的强大意志力,从她那看似脆弱的灵魂核心之中轰然爆发!

她强行在身体失控的下坠中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住了那枚被白语塞进她手中,早已被她的冷汗浸得冰凉的银质掛坠盒。

当她的指尖与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但却异常纯粹的暖流从那掛坠盒上传来。

那是……属於方恆的那份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对妻子的眷恋与守护。

这份属於“人类”的正面情感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瞬间將那些试图侵蚀她理智的疯狂与憎恨都隔绝在外。

陆月琦感觉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在这一刻奇蹟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不再去看周围那些正在分崩离析的恐怖景象,也不再去理会那两个正在进行著惨烈廝杀的“王”。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片正在疯狂翻涌的黑色海啸的中心。

她知道苏沁就在那里。那个被憎恨彻底吞噬了灵魂的女人就在那里。

她缓缓地將那枚掛坠盒举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將那小巧的盒盖弹开。

嗡——

一圈如同月光般皎洁的银白色光晕以那枚小小的掛坠盒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光芒並不耀眼,也不炽热,但它却带著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爱”与“守护”的温暖力量。它像一个温柔的怀抱,將陆月琦那渺小的身躯轻轻地包裹起来,为她在这片狂暴的能量风暴中撑开了一方小小的安全“圣域”。

那些呼啸而来的空间碎片在接触到这层光晕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春雪的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那两股充满了恶意的精神威压也被这层光晕彻底地隔绝在外。

那片正在疯狂翻涌的黑色海啸在感受到这股与它本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时,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滯。

在那片黑暗的中心,那张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巨大女人脸庞缓缓地转了过来,那两个不断流淌著黑色泪水的空洞“凝视”著陆月琦,以及她手中那枚散发著柔和光芒的掛坠盒。

“那……是……”

一个充满了困惑与痛苦的声音从那巨脸的深处传来。

机会只有一次。

陆月琦闭上眼睛,將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那枚小小的掛坠盒之中。她用自己的“共情”之力,去感受著那张泛黄的照片上所承载的记忆,去聆听著那行秀丽的刻字背后所蕴含的深情。

一幕幕不属於她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在她的脑海中缓缓流淌。

她“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叫做方恆的年轻男人,正有些笨拙地將这枚掛坠盒戴在了自己新婚妻子的脖子上。

她“听”到了一个温柔的摇篮曲,那是年轻的苏沁正抱著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在洒满月光的窗前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哼唱。那歌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对新生儿最无私的爱。

陆月琦的眼角不知不觉地滑下了一行清泪。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被这份纯粹的幸福与爱恋所深深地打动。

她缓缓地张开嘴,循著那段从记忆深处浮现出的旋律,用一种带著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温柔的声音在这片充满了憎恨与毁灭的末日废墟之中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著你……”

那不是她的声音。

那是苏沁自己的声音。

是她在那段最幸福的时光里为自己孩子所唱的摇篮曲。

这歌声,通过掛坠盒的“共鸣”与陆月琦的“转述”,跨越了数十年的时光与生死的界限,在这片绝望的囚笼里再一次响起。

歌声很轻,很柔,像一阵拂过湖面的微风。但它却带著一种足以穿透一切憎恨与疯狂的奇异力量。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那片正在疯狂翻涌的黑色海啸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给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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