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镜中迴廊（2/2）

它们如同活化的肌肉组织，从墙上隆起、变形，最终，在他们惊骇的注视下，变成了两张巨大而又扭曲的人脸！

那两张脸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和一个咧到耳根的、不断开合的巨大嘴巴。

“吼——”

它们同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带著浓重腐臭气息的狂风从它们的巨口中喷涌而出，几乎要將两人掀翻在地。

前路被堵死了！

“吱嘎……吱嘎……”

而身后，那不紧不慢的轮椅声，已经越来越近。

他们被逼入了一个绝境。

白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著，药物带来的眩晕感和身体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衝击著他几近崩溃的神经。他看著眼前这两张由墙壁构成的咆哮巨脸，又听著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死亡奏鸣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陆月琦。”他突然开口，声音异常的平静。

“嗯？”

“闭上眼睛。”

陆月琦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出於对他的绝对信任，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气息从白语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那不是“深寒”之力的冰冷，也不是任何一种她所接触过的恶魘的恶意。

那是一种……超越了善与恶、秩序与混乱的“存在”。

“真是……太扫兴了。”

一个优雅而又带著一丝被打扰了清梦般不悦的嘆息声，在白语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我本想再多欣赏一会儿你在这拙劣的舞台上挣扎的美感。但现在看来，这个三流的『导演』，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铺垫剧情了。既然如此……”

黑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笑意。

“……那就由我来为这齣无聊的追逐戏，画上一个稍微……华丽一点的休止符吧。”

在陆月琦那紧闭的眼皮后面，她能“看”到，一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以白语为中心，如同一件被猛然抖开的黑色帝王披风般，向著四周轰然扩散！

黑暗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两张由墙壁构成的咆哮巨脸，它们那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一般，从最外层开始，一寸一寸地瓦解，最终重新恢復成了破败的墙壁。

而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吱嘎”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陷入了对那股黑暗的绝对臣服之中。

“噗——”

白语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强行借用黑言的强大力量，对他那才刚刚修復没多久的灵魂，再一次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白语！”陆月琦猛地睁开眼，看到他嘴角的血跡，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白语擦掉嘴角的血，声音虚弱但却带著一丝急切，“快走！我只能……压制它很短的时间！”

陆月琦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她將白语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支撑著他那比想像中要沉重许多的身体，朝著其中一条恢復了原状的走廊，踉踉蹌蹌地跑去。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那股压迫感彻底消失，白语才示意她停下。

他们此刻正身处於一条从未到过的走廊里。这里的墙壁不再是砖石结构，而是贴著一种泛著金属光泽的白色瓷砖。空气中，那股福马林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到了近乎刺鼻的程度。

走廊的一侧，是一排装著厚重铁门的房间。其中一扇门上，掛著一块金属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著三个触目惊心的字——

“手术室”。

而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则掛著一排相框。相框里不再是温茂然那虚偽的笑脸，而是一张张医院不同时期优秀员工的黑白合照。

陆月琦扶著白语，靠在墙上大口地喘著气。

白语的目光却被其中一张合照给死死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拍摄於四十年前的“优秀护士团队”的合影。照片上的十几个年轻护士，都穿著那个年代特有的护士服，脸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而在照片的后排，一个站在最角落里的、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孩，她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和不自然。

白语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因为那个女孩的胸前，別著一个名牌。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出上面那娟秀的字跡——

瑶。

那个在陆月琦梦中，引诱她登上“万首之塔”的“引路人”！

她……竟然曾经是这座精神病院的护士！

就在这时，一个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女人的哭泣声，突兀地从他们身旁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后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哭声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