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镜中迴廊(1/2)

那句苍老而又充满了怨毒的话语,並非通过空气震动传入耳膜,而是如同一根淬了毒的探针,直接扎入了白语和陆月琦的灵魂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带著陈旧腐烂的恶意,仿佛是从这座精神病院建立之初,便开始沉淀、发酵的浓缩毒药。

“吱嘎……吱嘎……”

轮椅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它並非来自某一个固定的方向,而是从这条破败走廊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轮椅,正从墙壁的阴影里、天板的黑暗中、地板的裂缝下,整齐划一地向著他们包围而来。这声音构建起了一座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声音囚笼,將他们牢牢地困在了中央。

刚刚重逢的短暂喜悦与温暖,在这一刻被瞬间冻结与碾碎。陆月琦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白语的胳膊,那份失而復得的安心感,在更深沉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白语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反手握住陆月琦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猛地將她按向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將她完全护住。他那双刚刚才因为看到陆月琦而亮起一丝光亮的眼眸,此刻已重新被一片如同万年冻土般的死寂所覆盖。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拉著陆月琦转身就朝著与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衝去。

然而,他们才刚刚迈出两步,前方那条本该通往活动室的黑暗走廊,其尽头的景象却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扭曲起来,原本破败的墙壁和剥落的墙皮,在扭曲中被拉长、重塑,最终,竟然变成了一面散发著冰冷光泽的巨大镜子,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镜中,倒映出的不是他们两人的身影,而是这条走廊的无限延伸,一层又一层,仿佛通往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

“想跑?”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著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謔,“在这座房子里,没有地方是你们能躲的。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最终……都会回到我的『治疗室』里来。”

白语猛地停下脚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將陆月琦死死地护在怀里,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著四周。

“吱嘎……吱嘎……”

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终於,在他们左手边那条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身影缓缓地“滚”了出来。

那是一个坐在老旧木质轮椅上的“人”。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它的身体异常的臃肿,穿著一件被撑得变形的沾满了不明污渍的白色护士长制服。它的四肢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乾瘪,如同被抽乾了所有水分的枯枝,与那臃肿的身体形成了极其诡异恐怖的对比。

最可怕的是它的头。

那颗如同肿瘤般不成比例的头颅上没有五官。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镶嵌在皮肤之下的……玻璃眼球!

那些眼球大小不一,顏色各异,有的清澈,有的浑浊,有的甚至还带著血丝。它们並不静止,而是在那层半透明的皮肤下毫无规律地转动著,每一颗眼球都折射著走廊里那昏暗的光,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玻璃质感。

成百上千只不属於同一个人的眼睛,构成了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恐怖的“脸”。

而那只推动著轮椅前进的也不是它的手。

是一只从它背后那臃肿的躯体里伸出来,由无数根粗大的注射器针筒扭曲、焊接在一起构成的金属手臂。

“吱嘎……吱嘎……”

金属手臂的每一次推动都让轮椅前进一分,也让那张由无数眼球构成的脸离他们更近一分。

陆月琦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混杂著恐惧与噁心的寒流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成百上千道视线,虽然没有焦点,却像无数根冰冷的探针,穿透了白语的身体,牢牢地锁定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上。

“呵……原来如此,真是別出心裁的『艺术品』啊。”黑言的声音在白语的意识深处响起,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戏謔,多了一丝真正的属於鑑赏家发现珍品时的兴奋,“它不是单纯的怨念集合体。它『收集』。它把那些被它『治癒』的病人的眼睛,当作战利品,镶嵌在了自己的身上。它用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对这些灵魂的绝对『所有权』。你看,白语,那每一颗眼球里,都还残留著一丝属於它们主人生前最后的绝望。多么……华丽的收藏啊。”

白语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华丽”。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身上散发出的精神威压,比之前在“表世界”遇到的那个护士长要强大了十倍不止。这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里世界”的最高管理者,是温茂然意志最直接的执行者。

“你们……弄乱了我的病房。”那怪物“开口”了,声音是从它那臃肿的胸腔里直接震动发出的,带著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还弄坏了我最喜欢的『玩具』。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它似乎是在指白语和陆月琦联手摧毁了那个“十二號”病人的执念节点。

“所以,现在……是『惩罚』时间。”

话音未落,那只由注射器构成的金属手臂猛地抬起,对准了他们!

“咻——”

一道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其中一根最粗大的针筒里激射而出,直奔白语的面门!

那液体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跡,散发著一股浓郁的福马林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得发出了“滋滋”的轻响。

白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液体里蕴含著极其强大的精神污染能量,一旦被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抱著陆月琦,猛地向旁边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攻击。

“嗤——”

黑色的液体打在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上,那坚硬的砖石墙面,竟如同被泼了硫酸的黄油一般,瞬间被腐蚀出了一个冒著黑烟的大洞!

“跑!”

白语低吼一声,拉著陆月琦,朝著唯一没有被堵死的走廊冲了进去。

“咯咯咯……”

身后传来了那怪物愉悦的诡异笑声。它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不紧不慢地转动著轮椅,像一个享受著狩猎过程的猎人,欣赏著猎物在自己迷宫里徒劳的奔逃。

白语拉著陆月琦在这座如同迷宫般的迴廊里疯狂地奔跑著。四周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一扇扇紧闭的烂掉了半边的病房门,如同一个个张著嘴的怪物,无声地注视著他们。

“白语……你的身体……”陆月琦能清晰地感觉到,白语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的脚步也开始出现了一丝踉蹌。那两颗药片的药效,还在持续不断地侵蚀著他的身体。

“我没事。”白语的声音有些发沉,但他握著陆月琦的手却依旧坚定有力,“別回头,一直向前跑!”

然而,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他们跑了多久,一分钟?还是十分钟?时间感在这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就在他们准备隨便选择一条路继续逃亡时,左右两条走廊的墙壁上,那些布满了霉斑的墙皮突然开始像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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