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塔之印记(1/2)

白语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远离了调查局。

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將白语与黑言封存在一种诡异的对峙中。那本摊开在茶几上的古旧日记,如同一只窥探深渊的眼睛,无声地注视著房间里的一切。

白语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著黑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又充满了邪魅与高傲的脸,此刻正流露著一种近乎於痴迷的愉悦。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日记上那座由手臂与眼睛构成的塔形图案,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一件尘封的艺术品,正等待著我们为它揭幕呢。”黑言的声音轻柔而充满了蛊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另一个维度的剧院里传来,带著空洞的迴响。

白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开口了,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弦:“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不是疑问,而是质询。他不再满足於被动地接受黑言吐露出的经过筛选的信息碎片。从落水村的“山神”,到眼前这本更加诡异的日记,他愈发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些看似独立的恶魘事件背后,有一张由更古老更宏大的存在所编织的网。而黑言,这个自詡为艺术鑑赏家的梦魘,绝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黑言闻言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望向白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知道』?白语,你用了一个多么贫乏的词汇。我更喜欢去探索未知,对於那些我『知道』的,我只『欣赏』。就像我欣赏你此刻这副濒临破碎,却又强行维持著理性的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他站起身,踱步到舷窗前,背对著白语,望著调查局外那座由钢铁与灯火构成的庞大城市。“这个凡人,”他指的显然是日记的主人,“他很可笑。他以为自己是掌舵者,妄图通过描摹航海图来召唤传说中的利维坦巨兽。但他不知道,他所描摹的每一笔,都只是在自己的灵魂之海上刻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坐標。他不是在召唤,而是在『应答』。”

“应答什么?”白语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应答一场早已开始的盛宴。”黑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残忍,“他以为自己打开的是一扇『门』,实际上,他只是为自己和与他血脉相连的一切都贴上了一张请柬。一张通往『万首之塔』的请柬。”

“万首之塔……”白语重复著这个名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仅仅是念出这四个字,他就会回想起那座由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堆砌而成的宏伟建筑。

“哈,一件多么壮丽的艺术品!”黑言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无形的杰作,“它並非由砖石筑成,而是由无数个像这本日记主人一样、自不量力地窥探了不该窥探之物的灵魂所构成。每一个灵魂都是一块砖,一块会哀嚎、会哭泣、会永远挣扎的砖。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求真理,实际上,只是在为这座塔添砖加瓦。而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標,一个不断吸引著更多『建筑材料』的……陷阱。”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日记上:“这本日记,不是简单的仪式记录。它是一个『契约』,一道『印记』。凡是接触它,並用自己的精神与之產生共鸣的人,都会被这道印记所標记。你的灵魂会被刻上塔的符號,你的梦境会成为塔的延伸,你的存在,会成为塔在现实世界的一个新的『锚点』。”

黑言缓缓走到白语面前,微微俯下身,那张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庞几乎要贴上白语的脸颊。他心臟处的空洞里,仿佛有无尽的星辰在旋转、寂灭。

“所以,恭喜你,我亲爱的小白语。”他用气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讚嘆,“还有那个叫陆月琦的小姑娘。你们不再是旁观者了。你们的灵魂,已经被铭刻进了这座塔的蓝图里。你们……已经成为了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轰——

白语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陆月琦,她不仅仅是体质特殊,容易吸引恶魘的“灯塔”。她已经被“標记”了。就像被狼群盯上的受伤羔羊,无论逃到哪里,身上那股独有的气味都会將捕食者引来。而自己在接触並解读这本日记的瞬间,也踏入了同样的陷阱。

他一直以为自己將会是猎人,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和陆月琦都早已是更高层次存在的猎物。

白语猛地站起身,眼中最后一丝属於假期的慵懒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意。他抓起茶几上的日记,没有再看黑言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宿舍。

事態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必须立刻找到陆月琦,从她那里得到更多关於那座塔的线索。

……

生活区的公寓楼。

陆月琦的宿舍里,女孩正抱著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板。

自从把那本诡异的日记交给白语后,她以为自己终於可以睡个好觉。但事实恰恰相反,昨晚的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也都要恐怖。

那不再是零碎的符號和模糊的低语。

她梦见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的坠落感。然后,她“感觉”到了注视。

不是一双眼睛,也不是几双眼睛。而是成千上万,来自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视线,像冰冷的虫子一样爬满了她的每一寸皮肤。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著,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研磨声,像是巨大的石磨在碾压著数不清的骨骼,又像是无数人正用被沙砾填满的喉咙发出痛苦而沙哑的呻吟。那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啃噬著她的理智。

就在她即將被这恐怖的感官体验逼疯时,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座塔的轮廓。

它高耸入云,仿佛连接著这片黑暗的起始与终结。但它不是静止的。陆月琦能清晰地“看”到,那座塔的表面,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著。

构成它的不是砖石,而是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和无数只交错缠绕、徒劳地向外抓取的手臂。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吶喊,每一只手臂都在绝望地挣扎。

“咚咚咚。”

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將陆月琦从恐怖的回忆中惊醒。她浑身一颤,像一只受惊的鸟。

“是我,白语。”

门外传来那个熟悉而沉静的声音,陆月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衝过去拉开了门。

看到白语那张虽然苍白但却能带给她无比安全感的脸,女孩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鬆,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白语……”

白语的表情却异常严肃,他走进房间,直接將那本古旧的日记放在了桌上。

“把你的梦,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全部告诉我。”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直接得近乎冷酷。

陆月琦被他这副模样嚇了一跳,但她能感觉到,白语的严肃並非针对她,而是源於某种巨大的压力。她不敢怠慢,强忍著內心的恐惧,將昨晚那个恐怖的梦境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来。

从被无数视线注视的感觉,到研磨骨骼般的噪音,再到那座由人脸和手臂构成的、蠕动的高塔。

白语静静地听著,面沉如水。陆月琦的描述,与黑言那充满艺术腔调的解读,形成了令人不寒而慄的印证。

“梦里,还有其他东西吗?比如,有没有人对你说话?”白语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地盯著她。

陆月琦的身体猛地一抖,脸色变得惨白。

“有……”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迴响。她……她在呼唤我……”

“她叫什么?或者,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说名字……”陆月琦努力地回忆著,恐惧让她的思维变得混乱,“她只是在不断地重复……『来吧,登上塔顶』……『来吧,成为永恆的一部分』……『来吧,瑶……在等你』……”

瑶!

白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翻开日记,快速地瀏览著。终於,在日记的后半部分,他找到了几段被墨水污染得有些模糊的记录。

“……今日再闻神諭,瑶之声,如天籟……她许诺我永恆,许诺我一窥『门』后之真理……”

“……祭品已备,我將以血肉为阶,恭迎瑶之降临……”

“……她不是神,她是引路人……通往那座伟大的、活著的丰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完全串联了起来。

陆月琦的外公,那个可悲的追求者,他所信仰的並非什么神祇,而是一个名为“瑶”的“引路人”。这个“瑶”的任务,就是引诱更多像他一样的灵魂,成为“万首之塔”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个任务,通过血脉的联繫和日记的“印记”,延续到了陆月琦的身上。

白语合上日记,看向眼前这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女孩。简单的保护已经毫无意义。藏起来是没用的,那座塔的“视线”已经锁定了她。

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穿上外套,跟我走。”白语的声音不容置疑。

“去……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地方。”

……

调查局的內部训练场空旷而冰冷。

这里通常是调查员们进行体能和武器训练的地方,但此刻,白语却带著陆月琦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型精神感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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