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调研城关镇(1/2)
车轮碾过坑洼的柏油路,捲起一阵乾燥的黄土。
两辆黑色的公务车,一前一后,驶离了多水县委大院,一头扎进了初春时节依旧带著寒意的乡野。
李毅飞靠在后座,车窗降下一条缝,带著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冷风灌进来,吹散了车內暖气的燥闷。
他目光沉静地望著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村庄。
此时戴鹏宇坐在副驾,拿著平板电脑,时不时低声和陈玉秀確认著行程细节。
陈玉秀坐在李毅飞旁边,抱著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整理著刚拿到的第一手资料。
后面那辆车里,坐著办公室的小王和一名司机。这队伍,精简,务实,透著一股不事张扬却目標明確的劲儿。
第一站,城关镇。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镇政府大门口台阶上站著的几个人影就快步迎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镇党委书记姜波,一个四十出头身材微胖,脸上习惯性堆著笑容的男人。
旁边是镇长蒋洪江,身材精干,眼神透著股基层干部特有的精明。
稍后一步的是镇纪委书记张浦,板著脸,腰杆挺得笔直,努力的摆出纪检干部那严肃劲儿。
“哎呀!欢迎李书记!欢迎县纪委各位领导蒞临城关镇检查指导工作!” 姜波热情地伸出双手,老远就迎了上来,声音洪亮,笑容热切得能融化二月的冰碴子。
他身后的蒋洪江和张浦也连忙跟著点头哈腰。
李毅飞下车,伸出手跟姜波握了握,力道不轻不重:“姜书记,蒋镇长,张书记,辛苦了。”
目光在三人脸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张浦身上,停留了半秒。
张浦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眼神却微微躲闪了一下。
“不辛苦不辛苦!李书记您才辛苦!来来来,外面冷,快请里面坐!” 姜波侧身引路,姿態放得极低。
开玩笑,眼前这位爷,年前在县里掀起的风暴,余波还没散尽呢!
谁敢把他当普通年轻干部看?轻视?那是嫌自己位置坐得太稳当了!
小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匯报开始。
姜波打头阵,红光满面唾沫横飞,从“党建引领”讲到“经济腾飞”,从“民生改善”说到“社会稳定”,数据一串串往外蹦,成绩一项项往上摞,仿佛城关镇已然是全县乃至全市的模范標杆。
蒋洪江適时补充些具体项目,也是报喜不报忧。
轮到张浦匯报纪委工作时,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稿子,声音平稳地念著“强化监督执纪”、“深化廉政教育”、“信访態势平稳可控”之类的套话,听得李毅飞眼皮微垂,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著。
“张书记,” 李毅飞等张浦念完,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根针,瞬间扎破了会议室里那层由匯报堆砌起来虚假的繁荣气泡,“你刚才说,去年受理信访举报x件,办结率百分之百。
这x件里面,重复访越级访的有多少?真正解决到群眾心坎上的,又有多少?”
张浦一愣,额角瞬间见了汗,拿著稿子的手有点抖。他下意识地看向姜波。
姜波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隨即打圆场:“李书记,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有些群眾诉求啊,它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
“复杂不是理由。” 李毅飞打断他,目光转向姜波,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姜书记,信访是送上门来的群眾工作,更是检验我们执政能力和干部作风的试金石。
纪委的同志,眼睛要亮,耳朵要灵,腰杆要硬!对违纪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尤其是那些吃拿卡要优亲厚友、损害群眾利益的『蝇贪蚁腐』,更要露头就打!这是红线,也是底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镇领导,最后又落回张浦身上:“监督责任是扛在肩上,不是让你念稿子的。
要沉下去,真发现问题,真解决问题。大会在即,『零进京』是死命令,城关镇位置特殊,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捅娄子!”
几句话,像几盆冰水,浇得姜波脸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蒋洪江眼神闪烁,张浦更是麵皮发紧,后背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会议室里的气氛,从刚才的“热情洋溢”,瞬间降到了“谨言慎行”。
接下来的“参观”环节,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窗明几净的便民服务中心,工作人员笑容標准得像流水线上刻出来的;
台帐记录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疏漏;信访接待室里,登记本乾乾净净,连个折角都没有。一切都太完美了。
“李书记,这都中午了,食堂准备了点便饭,您看……” 临近饭点,姜波再次堆起笑容,试图挽留。
李毅飞抬手看了看表,语气不容商量:“饭就不吃了,后面还有好几个点。你们的心意领了。
工作,” 他目光再次扫过三人,尤其在张浦脸上停顿了一下,“落实到我刚才说的要求上,比请我吃十顿饭都强。走了。”
车子驶离城关镇政府大院,后视镜里,姜波三人站在门口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隔著距离也能感受到几分僵硬和尷尬。
“嘖,这姜书记,匯报起来一套一套的,唱得比百灵鸟还好听。” 戴鹏宇坐在副驾,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李毅飞没接话,只是闭著眼,靠在椅背上。城关镇这地方,离权力中心太近,水太深。姜波那点心思,他门儿清。
刚才那番敲打,算是先礼后兵。他手里,可有份关於城关镇某位副职和辖区內开发商勾连不清的“黑料”。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但钉子,得先楔进去。
“领导,下一站,李集镇。” 陈玉秀看著行程表匯报。
李集镇。这个名字在李毅飞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浮现出三个关键词:穷、远、难。
二十分钟后,车子拐上一条更窄、坑洼更多的乡道。路两旁的景象也变了,少了城关镇那种刻意营造的“繁荣”,多了几分真实的萧索。
低矮的砖瓦房,零星的店铺,路上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神空洞。
镇政府大院比城关镇小了不止一圈,围墙斑驳,院子里停著几辆半旧的麵包车和摩托车。
听说县纪委书记来了,镇党委书记周大富和镇长刘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办公室里衝出来的。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周大富五十多岁,头髮白了一大半,脸上沟壑纵横,穿著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袖口都磨起了毛边。
刘智也四十好几了,黑瘦精干,但眉宇间锁著一股化不开的愁苦。两人站在车旁,搓著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透著一种长期被边缘化、对上级检查早已麻木又不得不应付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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