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寿宴风波(2/2)
接著,一位翰林院学士上前,朗读完自己的祝寿词后,也学著胡彬的模样即兴发挥:“臣附议尚书大人所言!臣以为,贵妃娘娘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天下仅此一人!有此佳人伴驾左右,实乃陛下之福,更是我大明之幸!”他说得情真意切,还特意拱手向赵贵妃方向致意。
朱高炽听著这些恭维,龙顏大悦,当即拍板:“胡尚书与这位学士所言甚合朕意!来人,赏赐二人黄金各五十两,绸缎十匹!”太监们立刻上前记下赏赐,胡彬与学士连忙跪地谢恩,脸上满是喜色。
广场另一侧的太子席位上,朱瞻基看著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太子妃胡善祥嘀咕:“父皇倒是严於律人,宽以待己。当年劝我疏远朵朵时头头是道,如今对自己宠妃倒是情真意切,又是赏赐又是炫耀。这后宫女子能在百官面前拋头露面、接受称颂的,我朝开国至今能有几人?”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的调侃。
胡善祥正给儿子整理衣襟,闻言掩嘴轻笑,儘量压低嗓音回懟:“你也別抱怨父皇了。等將来你登基,可別让孙妹妹(指太子侧妃孙氏)在百官面前拋头露面。以她那泼辣刚烈的性子,怕是既受不了这般吹捧,也容不得旁人对自己品头论足。”
朱瞻基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提醒:“嘘……这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我们儘量不谈这些私话。”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几位正往这边张望的宗室子弟,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安心吃酒吧,父皇今日高兴,由著他去便是。”
胡善祥会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而给丈夫夹了一块清蒸鱼。两人低头用餐,眼角的余光却仍能瞥见御座上的热闹——朱高炽正笑著对赵贵妃说些什么,贵妃掩嘴轻笑,皇帝又举杯与她共饮,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宴席上的喝彩声、祝酒声持续不断,夕阳渐渐西沉,宫灯的光芒越来越亮。朱瞻基望著眼前的繁华盛景,心中却隱隱有些复杂——父亲的享乐虽无损国本,可这般將后宫妃嬪推到朝臣面前的举动,终究不合礼制。只是今日寿宴,他不便多说,只能將这份心思暂时压在心底,继续陪著眾人举杯祝寿,將太子的沉稳得体扮演到底。
诸位皇子的席位设在御座左侧,与百官席隔出一道浅浅的迴廊。隨著宴会气氛愈发热烈,杯盏交错间,眾人也渐渐喝得酩酊大醉,连平日里最拘谨的宗室子弟都放开了酒量,席间笑语不断。
越王朱瞻墉与岐王朱瞻崅恰好同坐一桌,这对兄弟的年龄差距实在悬殊——37岁的朱瞻墉鬢角已染风霜,而10岁的朱瞻崅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童,哥哥比弟弟大了整整27岁,差了近乎一代人。两人平日里交集不多,此刻同席,也只是偶尔客气地碰杯,並无太多话语。
朱瞻墉接连饮了几杯烈酒,酒气直衝头顶,眼神渐渐迷离。他斜倚在椅背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著广场,模糊间正好看见赵贵妃献舞完毕,正娇喘吁吁地回到御座旁,縴手被皇帝握著,半依偎在朱高炽怀中饮酒。
她鬢髮微乱,薄纱裙因舞动而更显贴身,眉宇间那股被酒意与笑意晕染的娇俏模样,是他府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姬妾从未有过的风情,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发直,连手中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此时的赵贵妃几杯美酒下肚,早已双颊緋红如桃,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她端著酒杯向百官致意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皇子席,恰好与越王朱瞻墉的视线撞在一起。她並未多想,只当是寻常的目光交匯,微微頷首便移开了视线,却不知这一眼在朱瞻墉心中激起了涟漪。
越王心里顿时像被猫爪挠过一般发痒,酒意壮胆,他忍不住侧过头,对身旁正低头小口吃饭的朱瞻崅小声说:“崅儿,你母亲今日……可真美啊。”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轻佻。
岐王朱瞻崅虽年幼,却自小受礼法教育甚严,闻言立刻放下筷子,小脸上满是严肃,正色怒斥道:“皇兄慎言!贵妃是我生母,於皇家礼法而言,亦是殿下的庶母。为人子者岂能当眾议论母亲姿色?此乃大不敬也!”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在喧闹的席间划出一片短暂的寂静。
朱瞻墉被一个十岁孩童当眾斥责,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他本就喝得醉醺醺,被这通义正词严的教训堵得哑口无言,手指紧紧攥著酒杯,指节都泛了白,只能尷尬地別过脸去,假装整理衣襟,耳根却悄悄红透了。
邻座的襄王朱瞻墡將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端起酒杯低头饮酒,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嘲讽——他素来看不惯这位二哥的荒唐,如今被幼弟当眾驳斥,倒也算咎由自取。
周围的户部尚书、都御史等一眾高官也隱约听见了对话,却都默契地假装没听见。有人低头把玩著酒杯,有人转头与身旁同僚说笑,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掠过皇子席。寿宴正酣,皇帝兴致正好,谁也不愿因这点无伤大雅的“口角”扫了全局的兴,更怕贸然插话会得罪越王或未来可能受宠的岐王,索性作壁上观,让这小小的风波自行平息。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赵贵妃今年才刚过完33岁的生日,论实际年龄,她比37岁的朱瞻墉还要小上四岁。这层微妙的年龄差,让这场“礼法之爭”更显荒诞——名义上的“庶母”比“儿子”还要年轻,可皇家礼法森严,长幼尊卑绝不容许半点僭越。这般荒诞的错位,席间眾人心里或许都有数,却无一人敢点破,只能任由这无声的尷尬在酒香中慢慢消散。
皇子席上很快恢復了表面的平静,朱瞻崅继续低头吃饭,仿佛刚才的斥责从未发生;朱瞻墉闷头喝著闷酒,再不敢轻易开口;朱瞻墡则自始至终保持著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而远处的御座上,朱高炽正与赵贵妃说笑,对这边的小插曲毫不知情,广场上的欢笑声、乐曲声依旧热烈,將这场盛大的寿宴推向更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