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搭个伴吧(2/2)

吴启明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你本分实在。“简单的五个字,却重若千钧。

郑裹珍想起自己这半生——李老蔫的榆木疙瘩,王铁柱的家暴,冯老三对她是好,可是命不长。赵家沟的屈辱,饭店里的煎熬,那些寒冷刺骨的夜晚,那些飢肠轆轆的日子。如今,一个安稳的余生就摆在眼前,只需要她点个头。

“我...我需要想一想...“她艰难地说。

吴启明点点头,出人意料地没有催促:“明天给我答覆。“

那天晚上,郑裹珍辗转难眠。小黄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整夜都蜷在她枕边,时不时用脑袋蹭她的手。凌晨时分,雨停了,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赤著脚走到阳台上。夜风带著雨后的清新拂过面颊,远处別墅区的路灯像一串珍珠,在夜色中闪烁。

“家...“她轻声念著这个字,舌尖尝到一丝苦涩。三十五岁了,她从未有过真正的家。李家村那间漏雨的土房不是,王铁柱母亲卖了的那个房子也不是,冯老三的房子是,但是不能住人了。赵德贵的二层小楼不是,贾三胖饭店的储物间更不是。而眼前的这栋別墅,这个她精心打扫了半年的地方,会是吗?

清晨,她顶著黑眼圈下楼做早餐。吴启明已经坐在餐厅看报纸了,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他头也不抬。

裹珍回应了一声就去煎鸡蛋,然后又烤了麵包,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当她端著早餐走到餐桌前时,吴启明放下报纸,等著她的答覆。

“我...“裹珍深吸了一口气,心臟扑通扑通的跳的很快,“我愿意!“

吴启明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下周跟我去民政局。“

就这样,三言两语间,她的人生轨跡再次改变。没有浪漫的求婚,没有甜蜜的誓言,只有两个孤独灵魂之间的契约。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如常。郑裹珍依然每天做饭、打扫,吴启明偶尔早出晚归。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多了一种微妙的氛围——不再是僱主与保姆,而是即將成为夫妻的两个人。

领证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郑裹珍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是吴启明上周让司机送她去商场买的。吴启明则一如既往地穿著笔挺的衬衫和西裤,只是多打了一条深色的领带。

民政局里人不多,他们很快就办完了手续。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他们的年龄差时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职业性的微笑。

“恭喜二位。“她递过两个红本本。

郑裹珍接过结婚证,手指微微发抖。照片上,她和吴启明並肩而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强顏欢笑,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新婚夫妻。

回家的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吴启明一直看著窗外,郑裹珍则盯著手中的结婚证。封面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她眼睛发酸。

“今天晚上老陈他们会过来吃饭。“快到別墅时,吴启明突然说,“简单的聚一下。“

郑裹珍点点头。老陈是吴启明的老战友,还有几个朋友,都是这半年来偶尔来家里吃饭的熟面孔。没有亲戚,没有女儿的电话,更没有热闹的酒席——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註定了与眾不同。

晚餐她准备得很用心:清蒸鱸鱼、红烧狮子头、蒜香排骨,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锅老火靚汤。老陈他们来得准时,每个人手里都提著礼物——有茶叶,有补品,还有一套精致的餐具。

“恭喜啊老吴!“老陈嗓门洪亮,拍了拍吴启明的肩膀,“总算是想开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道贺,气氛比郑裹珍预想的要轻鬆许多。席间,老陈他们聊著过去的军旅生活,偶尔问起郑裹珍几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没有人问她从哪里来,以前做过什么,仿佛她的过去一点也不重要。

吃过饭后,男人们在客厅里喝茶,郑裹珍在厨房收拾。吴启明突然走了进来,递给她一个信封。

“这个你收著。“他声音平和,“这个月的家用和零钱。“

裹珍擦乾手,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叠现金,吴启明扶了一下眼镜:“家用三千,零一千,不够再说。“

裹珍的手微微发抖。四千块钱,是她以前在饭店十个月的工资。而且以后每个月都有...

“太...太多了……“

“收著吧!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了,做好你自己的分內之事就好。”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虽然咱们领证了,是法定意义上的夫妻,但是规矩还和之前一样,不要进我的书房。“

裹珍点了点头把钱小心地放进围裙口袋,围裙下摆被她攥得皱皱巴巴。

客人们走后,別墅恢復了平静。吴启明直接上了三楼,还是连一句晚安都没说。郑裹珍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突然意识到——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法律上,她是这栋別墅的女主人。但实际上呢?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在二楼的臥室门前停下。半年来,这是她的房间。而现在,她是吴启明的妻子,是否应该...和他……

正当她犹豫时,小黄从门缝里钻出来,“喵“地叫了一声,把她拉回现实。郑裹珍蹲下身,抚摸猫咪柔软的毛髮。

“还是我们俩...“她轻声说,推门进入自己的臥室。

床上放著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繫著丝带。郑裹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套真丝睡衣和一件睡袍,质地柔软得像流水。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吴启明工整的字跡:“家用钱放床头柜抽屉里,每月一號。“

郑裹珍抱著睡衣坐在床边,眼泪突然夺眶而出。这半年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吴启明教她用洗衣机,给她买冻疮膏,请厨师教她做菜,现在又给了她一个家...没有甜言蜜语,却处处是无声的体贴。

小黄跳上床,蹭了蹭她的手臂。郑裹珍擦乾眼泪,换上那套真丝睡衣。面料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像第二层皮肤。她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眼眶微红,但嘴角却带著一丝久违的笑意。

“吴太太...“她试著念出这个新称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郑裹珍拉上窗帘,关掉檯灯,躺在自己睡了半年的床上。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却依然独自一人。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感到孤单——楼上有个与她有著法律关係的男人,楼下有她熟悉的一切,腕上是新戴的金手炼,床头柜抽屉里放著这个月的家用钱和她自己的零钱。

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做梦。郑裹珍翻了个身,抱过小黄,在猫咪均匀的呼吸声中渐渐入睡。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將迎来作为“吴太太“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