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閒言碎语又起(2/2)
“...剋死两个还不够...“
“...晚上有她好受的...“
摩托车猛地加速,裹珍不得不抱住赵德贵的腰。男人的汗臭混著髮胶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和腕上那枚越来越紧的银鐲子。
王家庄那户超生的人家穷得叮噹响。土墙上“少生优生“的標语已经褪了色,院子里晾著打补丁的尿布。赵德贵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惊得炕上的產妇直往墙角缩。
“五千!少一个子儿明天就拉你去结扎!“赵德贵的小本子几乎戳到男人的脸上。裹珍站在阴影里,看著那个刚出月子的女人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出闷响。
回程的月亮又大又圆。赵德贵把摩托车停在河堤上,金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怕什么,“他拽著裹珍往草垛后面走,“早晚是我的人...“他的手掌像把铁钳,在裹珍胳膊上留下清晰的指印。
槐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到令人作呕。裹珍仰面躺在草堆上,看著月亮被乌云一点点吞没。赵德贵在她耳边喘著粗气,金炼子一下下拍打著她的锁骨,像一条冰冷的蛇。
半夜里,裹珍被雷声惊醒。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樟木箱底层摸出那个铁丝拧的小摆件——两个小人站在拖拉机上,已经被摸得发亮。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像无数个小小的坟包被同时掘开。
天亮时雨停了。裹珍在井台边遇见三婶,老太太的菜篮里装著新鲜的艾草。“珍啊,“她突然塞过来一个布包,“缝在贴身衣裳里...“掀开一角,是一道黄符,硃砂画的咒文已经晕开了。
村部今天格外热闹。赵德贵穿著崭新的干部服,正给几个村民批宅基地申请。“郑主任来了!“他亲热地揽过裹珍的肩膀,金牙闪闪发亮,“西头那间房下周就能上樑了,到时候...“
裹珍盯著申请书上歪歪扭扭的签名。最上面那户姓王,正是昨天那个磕破额头的產妇家。赵德贵的大拇指在纸面上一抹,鲜红的指印立刻糊成了血斑。
“郑主任,喝水。“张寡妇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殷勤地递上茶缸。裹珍刚接过,女人就压低声音:“...赵德贵睡过村里一半的媳妇...“她瞟了眼正在盖章的赵德贵,“前年李家的姑娘...投了井...“
茶缸“咣当“砸在桌上。赵德贵不满地瞪过来,裹珍却只看见他领口没擦净的口红印,艷得像血。
午饭时,王局长又来了。这次他直接坐到了裹珍旁边,肥厚的手掌“不经意“地搭在她的大腿上。“小郑啊,“他喷著酒气,“下个月县里有个妇女干部培训班...“
赵德贵立刻接茬:“去!必须去!“他给王局长斟满酒,金牙闪著諂媚的光,“我们郑主任最要求进步了...“桌下的手却狠狠掐了一把裹珍的腰,疼得她一哆嗦。
傍晚的村道上,几个小孩跳皮筋,童谣飘进裹珍耳朵:
“克夫星,扫把精
嫁一个,死一个
银鐲子,血染红
今晚要钻哪个坟?“
裹珍站住了。孩子们一鬨而散,只剩皮筋孤零零地掛在槐树枝上,隨风摇晃。她突然想起小树——如果那孩子在这儿,会不会也朝她扔石头?
赵德贵家旁边的砖房已经起了半人高。裹珍路过时,瓦匠们正蹲在墙头歇气。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赵村长好福气啊...“鬨笑声中,半块砖“意外“掉在她脚边,溅起一滩泥水。
回到小屋,裹珍发现樟木箱被人动过。冯老三的搪瓷缸摆在最上面,底下压著一张宅基地批文——户主赫然写著“赵德贵“,而共有人那栏空著,像一张飢饿的嘴。
夜深人静时,裹珍用铁丝撬开了银鐲子的暗扣。內侧刻著的日期在月光下泛著冷光:1998.3.15——正是冯老三的百日祭。鐲子“噹啷“一声掉进搪瓷缸里,惊飞了窗外棲息的乌鸦。
天快亮时,裹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著红嫁衣站在村口,赵德贵骑著高头大马来迎亲。路过七里拐时,那台报废的拖拉机突然自己发动起来,排气管喷出的黑烟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