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短暂的依靠(2/2)

“傻子。“裹珍声音发颤。她拽著冯老三往炕上拖,男人沉得像袋粮食,却乖乖的跟著她挪动。躺下时他还不忘把外侧让给裹珍,自己缩在隨时会掉下去的炕沿。

药熬好了,黑乎乎的一碗。裹珍捏著冯老三鼻子灌下去,他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却硬是咽得一滴不剩。“睡觉。“裹珍命令道,扯过被子把他裹成了粽子。冯老三眨巴著眼睛看她,突然从被窝里摸出一个东西——是一颗化了一半的水果,纸黏糊糊地粘在块上。

“给、给你留的...“他献宝似的递过来,块已经有些融化了,在掌心留下黏腻的痕跡。裹珍接过塞进嘴里,甜味混著药液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她突然俯身,將剩下的半块渡进冯老三口中。男人惊得瞪大眼睛,块在两人唇齿间化开,甜得发腻。

夜深了,山风拍打著窗欞。冯老三的呼吸渐渐平稳,手臂却还虚虚环著裹珍,像是怕她再发热。裹珍听著他均匀的鼾声,忽然想起王铁柱震天响的呼嚕,想起李老蔫背对著她蜷缩的背影。而此刻这个男人的怀抱算不得舒適,却让她第一次感到安心。

晨光微熹时,裹珍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冯老三正在灶屋生火,刻意放轻的动静还是惊醒了院里打鸣的公鸡。她披上衣服下了炕,看见他正对著陶罐发呆——昨晚的粥还剩个底,已经凝成了冻。

“饿了吗?“裹珍问。冯老三嚇得差点打翻陶罐,转身时露出个傻笑,缺牙的豁口在晨光中格外显眼。他眼下掛著浓重的青黑,却精神得像捡了金子,手忙脚乱地往灶膛添柴。

粥是新熬的,比昨日的更稠些。冯老三坚持要餵她,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递过来。裹珍乖乖张嘴,看他紧张地盯著自己咽喉的滚动,仿佛这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也吃。“裹珍夺过勺子。冯老三摇头躲闪,最后还是被她捏著鼻子灌了半碗。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完粥,碗底最后几粒米被冯老三刮到她这边,自己只舔了舔勺背。

日头渐高,裹珍在枣树下晒太阳。冯老三蹲在溪边洗衣服,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確认她没被风吹著。他的洗衣手法依然笨拙,却比昨日熟练了些,至少不再把领口搓出毛边。

“过来。“裹珍招手。冯老三立刻甩著湿手跑来,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裹珍拽他坐下,用衣袖擦他脸上的水珠。冯老三闭著眼任她摆布,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细碎的阴影。

“还难受吗?“他小声问,手指虚虚碰了碰她额头。裹珍摇头,突然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冯老三的掌心粗糙温暖,带著皂角的清香。两人就这样静静坐著,直到日影移到枣树另一侧。

傍晚时分,裹珍的咳嗽又有些反覆。冯老三急得满屋转圈,最后翻出那匹布要给她做件夹袄。“不、不能著凉...“他结结巴巴地说,手指在布料上摩挲,却迟迟不敢下剪子——生怕裁坏了料子。

裹珍接过剪刀。冯老三在一旁紧张地盯著,每当剪刀转向就忍不住“哎“一声。裹珍故意剪歪一道,他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出声制止,那模样活像看著孩子糟蹋粮食的老农。

“逗你的。“裹珍终於笑出来,利落地裁出规整的衣片。冯老三长舒一口气,蹲在旁边帮她穿针。他捏著细线的样子活像熊瞎子绣,试了十几次才成功,却像打了胜仗似的举著针直乐。

油灯噼啪作响。裹珍就著灯光缝衣,冯老三在旁帮她捋线。他时不时偷瞄她的侧脸,被发现了就假装研究线团,耳尖红得能滴血。裹珍突然把针递给他:“你来。“

冯老三嚇得直摆手,却还是接过针线。他缝得极慢,每针都要確认再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裹珍看著他专注的眉眼,忽然想起王铁柱嫌她女红差的嘴脸,想起李老蔫对她缝的香囊不屑一顾。而此刻这个男人笨拙的针脚,却比任何绣品都珍贵。

夜深了,新衣还差半只袖子。裹珍强撑著要继续,被冯老三连人带针线筐端到炕上。“睡、睡觉...“他难得强硬地命令道,吹灭油灯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溅出火星。

月光如水。裹珍在黑暗中听见冯老三轻手轻脚地收拾针线,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首催眠曲。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给她掖被角,粗糙的指尖拂过脸颊,带著全然的珍视。

突然

“我的。“裹珍抓住那只手。冯老三僵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裹珍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那有力的跳动。冯老三的掌心渐渐放鬆,最终与她十指相扣。

山风掠过树梢,裹珍在这温暖的禁錮中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似乎有柔软的触感落在眉心,轻得像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