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次开心的笑(2/2)
晚饭是糙米饭配野蕈汤。冯老三把蕈子全捞到裹珍碗里,自己只喝清汤。裹珍夹起最大的那块塞进他嘴里,冯老三猝不及防被烫得直哈气,却捨不得吐出来,鼓著腮帮子直摇头。
“烫就吐出来。“裹珍捧著他的脸。冯老三却死命摇头,硬是把蕈子咽了下去,眼泪都憋出来了。裹珍又气又笑,伸手擦他眼角的泪,冯老三趁机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裹珍就著灯光缝製新衣,冯老三在旁边帮她穿针。他粗糲的手指捏著细针,活像熊瞎子绣,试了七八次才成功,却像打了胜仗似的举著针直乐。
“笨。“裹珍接过针,指尖故意蹭过他掌心。冯老三像被烫著似的缩回手,却在桌下悄悄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这个小小的试探让他自己先红了脸,低头假装研究布边上的线头。
夜深了,山风拍打著窗欞。裹珍铺好被褥,发现冯老三还磨磨蹭蹭地在灶屋收拾。她掀开布帘,看见他正对著水缸整理头髮,把那綹总是翘起的呆毛按了又按。
“睡觉。“裹珍说。
冯老三浑身一抖,手里的葫芦瓢咣当掉进缸里。他笨手笨脚地走进里屋,在炕沿坐下时差点压到裹珍的脚。油灯熄灭后,两人的呼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冷。“裹珍往他那边靠了靠。冯老三立刻僵硬地张开手臂,却不敢真的搂上来,活像个被点穴的稻草人。裹珍索性枕上他胳膊,听见他心跳快得像打鼓。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冯老三紧绷的脸上。裹珍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指尖顺著鼻樑滑到那个缺牙的位置。冯老三突然抓住她的手,嘴唇颤抖著贴上她的掌心。
“丑...“他小声说,热气喷在她腕间。
裹珍没说话,翻身趴在他身上。冯老三惊得差点滚下炕去,双手虚扶著她的腰侧,连呼吸都屏住了。月光下,他的胎记呈现出温柔的深褐色,缺牙的豁口像个月牙形的银幣。
“我的。“裹珍俯身,舌尖舔过那个牙洞。冯老三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手掌终於实打实地握住了她的腰。他的掌心滚烫,带著常年劳作的茧子,磨得裹珍皮肤微微发痒。
衣衫不知何时滑落肩头。冯老三的吻生涩得像第一次吃的孩子,在裹珍颈间笨拙地游走。他每次碰到她的疤痕都会停顿,用舌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的痕跡,仿佛在擦拭珍宝上的尘埃。
“別、別看我...“当裹珍的手探入他衣襟时,冯老三突然窘迫地別过脸。他的身体並不好看——肋骨根根分明,腰腹间还有矿难留下的疤痕。裹珍却执拗地抚过每一处伤疤,最后將耳朵贴在他心口。
扑通、扑通。冯老三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却奇异地让她想起儿时依偎过的老黄牛——那种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律动。她突然抬头吻住他缺牙的豁口,冯老三浑身剧颤,手臂猛地收紧。
山风突然大了,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冯老三却像座暖炉,將裹珍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停顿都要確认她的表情,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笑、笑什么?“当冯老三发现裹珍嘴角的弧度时,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裹珍没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他汗湿的脊背。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冯老三总看不够她的笑容——因为这笑容里有光,是他亲手点燃的。
晨光微熹时,裹珍在暖意中醒来。冯老三已经起了,正轻手轻脚地在灶屋忙活。她披衣下炕,看见院里的晾衣架上掛著她的旧衣裳——袖口接了一截新布,歪歪扭扭的针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枣树下,冯老三正在磨镰刀。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腿,胎记在朝阳下泛著柔和的淡褐色。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缺牙的豁口透著光,眼尾挤出深深的褶子。
裹珍突然跑过去,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吻住那个牙洞。冯老三手里的镰刀噹啷掉在地上,双臂却稳稳接住了她。山风掠过树梢,惊飞了一群麻雀,而两人的笑声在山谷里迴荡,像一首欢快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