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籙(2/2)
刚把箭矢收回不久,李家那並不宽大的小院,便被二十来个村民挤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看似是村长赵大海,实为人群后方,那不怀好意盯著自己的青皮陈二牛!
她识得这些村民,也知其图谋,但却无力阻止,只能缩在李长安身后,眼睁睁目睹这一切。
“乖,进屋去......”
李长安早已横在门前,手中紧握桑木短弓,冷冷扫视著这些不速之客,默然不语。
“肃静!”
村长赵大海轻咳两声,目光掠过草蓆上李父的遗骸,復又转向门前神色木然的李长安,嘆道:
“人死不能復生,你父亲平素里对相亲多有帮扶,眾人皆看在眼里。”
“此番我等前来,也是希望为你父亲的丧事略尽绵薄之力,不叫旁人说我等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李长安不执一词,眼神却是愈发冰冷。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实则是看李父倒下,便觉得李家没了脊樑,起了覬覦之心,在陈二牛煽动下吃他们绝户来了。
今日若非此身易主,依照前身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形,李家兄妹难免要被吃干抹净。
这便是现实!
见李长安靠著门框环抱双臂,毫无反应,嘴角竟似噙著冷笑,仿若在看一齣好戏。
赵大海眉头一皱,但还是继续劝慰:
“此后你兄妹二人孤苦无依,乡里都是受过李家恩情的,岂能袖手旁观?此举既是念著往日情分,也是行善积德......”
旁侧一面容黝黑的糙脸妇人悲戚道:
“阿狗,你爹去了,你又身患眼疾,你妹妹跟著你,怕是要吃苦受累。”
“婶子家就缺个月儿这么乖巧的孩子,让她到婶子家来,婶子保准儿给她好吃好喝,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
人群中又走出一裹著兽皮的中年汉子,整了整背上的猎弓,冲李长安咧嘴笑道:
“阿狗,你年岁尚小,又患有眼疾,这柘木弓你留之无用,不如先借予张二叔用上几日,权当是我从山里將你父亲尸首寻回的报酬了......”
“......”
其余村民见状,终是按捺不住。
寂静小院復又喧闹起来。
眾人爭执间,莫说是李怜月,便是李家的弓箭、屋舍、薄田、家具等一应器物,已然被村民们瓜分殆尽。
乃至於院外那棵老杏树,都要被砍了烧柴去。
当真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李长安神色默然,目光却落在那自称张二叔的疤脸汉子身上。
此人名曰张虎,与李父同为十里村猎户,眼馋李家柘木长弓许久,多次借用未果,遂与李家交恶,而此刻其身上背著的,正是李父生前打猎所用的柘木长弓。
本以为这弓已隨著李父身死遗失山中,却不曾想竟被此人擅自拿了去。
“都闭嘴,莫要吵闹!”
见眾人喧闹不止,人群后方忽而传来一声厉喝,院子顿时鸦雀无声,重归寂静。
陈二牛行至前方,哂然一笑。
“我等此番前来,实乃为助李家兄弟一臂之力,绝非行那欺凌孤寡之恶事,切莫叫李家兄弟心生误会!”
佯装呵斥之后,陈二牛话锋一转:
“李兄弟,哥哥我绝非那蛮横无理之徒,此般事宜,也断不好强逼於你,令妹何去何从,你自行斟酌定夺便是。”
“只是你身患眼疾,倘若孤身一人携令妹操持生计,必然举步维艰,恐是灾祸烦扰如影隨形,避之不及。”
灾祸二字咬得极重,唯恐李长安听不真切。
语落,周遭一眾村民尽皆开始帮腔。
李长安双眼微眯。
这言语间的威胁之意已是不加掩饰,若不顺其心意,只怕这陈二牛便会如当初坑害李父那般,强施手段,以势压人。
他已然有九成九的把握,李父之死,必定是出於陈二牛的算计。
李长安虽说对李家並无多少情分,也无意上演为父报仇的戏码。
但青皮此举,已是有了取死之道!
“我箭术小成,若这陈二牛別无长处,想来杀之如屠猪狗,但还需仔细谋算,以免留下祸端。”
这般想著,李长安又扫了眼院中这些为虎作倀的村民,將之悉数记於心底。
而於陈二牛眼中,那冥顽不灵的李猎户既已除去,眼下拦路的,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瞎子。
只须以帮办丧事为由索取酬劳,煽动村民將李家余粮尽数耗费,一应家具器物尽皆收走,届时这李家兄妹还不是如同俎上鱼肉,任他拿捏?
念及此处,陈二牛嘴角上扬,转身招呼眾人:
“想来李兄弟还需一些时间考虑,但李猎户尸骨未寒,须得儘快下葬,入土为安。”
隨即一眾村民也不过问李长安兄妹意见,七手八脚上前,准备將裹著李父尸体的草蓆抬走。
嗖——
忽闻破空之声呼啸。
继而寒光一闪,箭矢斜插入地,险些將张虎伸向李父遗体的手掌洞穿!
眾人悚然回头。
却只见李长安站立原地,面色凛冽如寒铁,已是搭好了第二支箭!
“家父身后事我自会妥善处理,无需劳烦诸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