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陷阱(1/2)
狄奥多尔从层层盾阵后缓步踱出像是閒庭信步,左手靠在没拔出的剑柄上不时以手指敲打,不知似在敲响丧钟还是表达忧虑。
他先是瞧瞧距离较近的两侧巷子口,再抬头望望两侧建筑的顶层位置,不论何处都已然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
看不到人的地方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义大利语惨叫,听不到惨叫的地方又满是一剑一命的罗马士兵將死掉的十字军尸体踢至角落等待腐烂。
“专制公阁下,我真是服了您了,”先前组建龟甲阵的士兵纷纷卸下盾牌,指挥他们的十夫长跟小迷弟一样靠了过来,
“没想到那帮子拉丁狗竟然真的埋伏在这里,要是指挥不是您估计变成尸体的就是我们了!”
对这种並非全无异议的马屁,狄奥多尔素来是不排斥的,更何况还是在皇帝堪称销售员的帝国,这份发自內心的信任远比联姻更可靠。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既然十字军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这种梅塞大道主段不搞伏击属实是浪费。
如果要在这里搞伏击,能用的地方也就房屋之间空余出的巷道,屋內和屋顶,等到那帮没头苍蝇露出尾巴的时候对症下药就好了。”
不远处的巷口处,一声尖锐的哀嚎伴隨著断裂的脊椎声传来,
一个边防军士兵正把短剑整个插入一名挣扎的加斯科涅人的口中,然后再猛地朝其腹部踹一脚將剑拔出。
十夫长对这些长者之言如数家珍,跟学生面见老师般不住地点头,可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可是说是这样说,如果换成巴西尔百夫长应该也能想到,可他……”
“不一定做得来对不对?”狄奥多尔转头瞧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们跟在我身边很幸运,与其像以往那样在嗜酒如命的长官带领下如羔羊般无谓送命还不如跟著我多学点东西。”
说完后,他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地上的盾牌,除了个別被热那亚弩贯穿的倒霉蛋外,其他盾牌上都密密麻麻插满了勃艮第箭。
他叫来了一直在队尾待命的那个孩子,將一封捲轴递给他后再望著他往回跑直至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在侦察兵凭著微小的叫骂声於某个巷道口瞧见他们拥挤的身影瞬间,战斗便宣布开始,
先前贴著墙壁走的士兵破开房门挤入屋內,在解决了护卫的孤兵后便火速上楼將待命的热那亚人杀死;
中间的士兵用左臂和后背的盾牌靠拢组成盾牌阵防御弓箭,待对方箭射完便照著相同的角度同样回以拋射;
至於巷道內的歩兵,就由整个队列行进前,布置去当潜伏奇兵的巴西尔百夫长的部队偷袭,
被堵住了后路的他们若想活命只得跑出巷道釜底抽薪,可此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几乎无损的另一支军队投来的满腔怒火。
这场一边倒的屠杀仅持续了数分钟,拉丁十字军的鲜血慢慢从巷口方向和屋內流出来最终在大道上匯成一滩,
包括十夫长在內的所有人又一次高呼庆祝胜利,可狄奥多尔脸上却不见任何胜利的喜悦。
“阁下,打贏了仗您为什么不开心呢?”
“还没到阉牛广场,在抵达那里和友军会合前我们都不能算胜利。
而且……路还很长,就这种程度未免不太对劲。”
十夫长还在纳闷狄奥多尔在当什么谜语人,可不多时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火光忽然在远处拐过弯直朝他们的位置跑来。
狄奥多尔的视线缓慢扫向周遭,可除了远处那点孤零零的火光再无一丝光亮。
偶尔有尸体上的甲冑在残破火光下反射出一瞬银光,却转瞬间被黑暗吞没,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在从那个侦察兵口中得到巴西尔传来的確切情报后,狄奥多尔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在军队刚刚集结完毕的同时,他又大手一挥让他们投入下一场战斗:
“真傢伙已经来了,这次就让那群骑马的也尝尝帝国的愤怒!”
……
在奥克西塔尼亚-义大利伏兵被歼的同时,战报也被斥候送回了后方待命的主力军处,引得指挥官半怒半兴奋地大吼:
“软弱的南方杂种们完蛋了,现在就让卑劣的希腊人看看什么才叫战斗!”
男爵彼得猛然回首,战盔下那双冷冽的眼睛如寒星般扫过身后的铁甲洪流。
他高高举起手中长枪示意骑兵集结,隨风猎猎作响的战旗仿佛在为即將到来的血战吶喊。
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后,他猛地一扯韁绳,引得胯下战马仰天长嘶铁蹄高扬,最终连人带马化作一道闪电朝前猛衝出去。
几十个同样高举骑枪身著罩袍锁子甲的扈从也以同样的速度紧跟其后,
他们中少部分和彼得一样是法兰西人,大部分则是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的西西里诺曼人。
梅塞大道主段十分宽敞,宽敞到足以让骑兵们像野战那样排成密集队形集团衝锋,
短暂的调整过后,衝锋的他们已经彼此平行得犹如密不透风的墙,墙的前方是一道平直的骑枪,闪著光芒犹如尖利的牙。
散乱而统一的马蹄踏地声如山崩地裂,海啸一样的衝锋势头似要將面前的一切尽数毁灭。
天空的月亮被云遮住,原先还有些光亮的大地彻底黯淡,只能从远处的点点星火判断敌方位置,但这对彼得来说已经足够。
作为突破法厄纳门包抄希腊守军,最终让十字军攻入城內的英雄,
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隨军主教的祝福与统帅的嘉奖,他的封地亚眠也在军中声名鹊起,
种种正反馈一齐袭来,最终又反向鼓励彼得追求更具深度的东西,比如这次尖刀行动的指挥就是彼得竭力爭取的结果。
——为了不辜负尤斯塔斯阁下的期待,我势必要將这群希腊人的头都带到广场去。
“诺曼人,牢记你们失去西西里的仇恨,將它化作骑枪上朝卑鄙的希腊人刺去吧!蒙茹瓦-圣德尼!”
彼得一边平举骑枪一边高声大喊,诺曼扈从们也纷纷以“deus lo vlot”回应,仿佛一道狂风在梅塞大道疯狂地颳起。
对面的狄奥多尔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確切来说根本不用看,
大地的颤抖比什么都能有力证明他们的存在,以及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敌人都无法给予的威压。
“相关布置都准备好了吗?很好……他们来了,照计划行动!”
作为连著名西欧种族歧视者安娜·科穆寧都在吹嘘的夹枪衝锋战术,
即使看不太清具体模样但威慑力也丝毫不减,狄奥多尔即使受限於昏暗看不清但也能大致脑补形象。
他回头望了望待命的边防军和民兵,无一不在大地的抖动下显出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模样,
为了鼓舞士气他再度开始训话,犹如之前当著无数市民的面砍下杜凯斯的脑袋那般。
“罗马军人们,我理解你们对这些统治战场的拉丁骑士的恐惧,
不过不要忘了我们是为什么重新拿起武器,又为什么坚持到现在的!
我们的家园被撒旦入侵,亲人朋友被撒旦的爪牙屠戮,
但上帝却以考验为由漠视我们的苦难,我们要做的不是屈膝而是反抗!
你们也看到了拉丁人不是无敌的,一矛刺过去照样能在他们身上捅出个冒血的窟窿!
你们作战不光是为了死去的重要的人,还要向上帝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最配得上他的荣誉的圣战士!
若你们对敌人畏惧想要撤退,就想想那个狄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哪怕上帝不回应你们,我也將永远回应你们!
相信我指挥你们建设的工事,即使是拉丁骑士也会在它面前后悔同罗马为敌,只要你们听从我的號令,胜利就会永远属於我们!”
几套话术下来,本来士气动摇的士兵们再次亢奋,熟悉的战吼一下盖过拉丁骑士们衝锋的威压。
不多时,彼得的部队已一路狂飆突进到了极近的距离,远处模糊的火星也在此时化作了明亮的光源,
可当彼得藉助光源看清前方的一剎那,原先脸上自信的神情便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空余震惊与深入灵魂的恐惧。
希腊人竟不知何时在他们面前筑起了道一人多高的街垒,
残破的尸体不住流著血,浇筑在胡乱遍布的折断长矛与锋利破木板上,如同一只横亘街头的巨兽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彼得本人与诺曼扈从们已经宕机,他们胯下的战马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
纷纷惊恐嘶鸣,前蹄伸直拖地试图急停,可在惯性的作用下它们的挣扎脆弱得惹人发笑,
撞击声如战鼓轰然敲响,无数战马与街垒狠狠撞击爆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
在战马们嘶吼著断气的瞬间,来不及反应的扈从们也一个个犹如被甩脱的布娃娃般成片飞出,
几十个泛著金属光泽的身躯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道破碎的弧线,或头朝下或四肢乱舞,
於半空短暂翻滚后便相继重重摔在石砖大道上,连串响起的骨折声,惨叫声与甲冑撞击地面的轰鸣声清晰可辨。
头部著地的当场被震死,血液沿著头盔缝隙涓涓流出填补著石砖缝隙,
其余的扈从也碍於巨大衝击力导致的全身麻痹无法战斗,颤抖不已的手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
见刚才的老虎纷纷退化成猫,待机多时的边防军们隨即奔上来补刀,
他们每五人分为一组,每组各將一个躺倒在地的扈从团团围住,最后再用手中的矛悉数刺向他防御薄弱的脖颈以杀死对方。
每个扈从的脖颈处都横插著最少五柄矛,鲜血由伤口与头盔缝隙处喷溅而出最终喷了边防军士兵一身。
它就像一味诱人的猛药,即使是最怯懦的怂包都能在其影响下化作最勇猛的战士。
这对边防军来说是歷史性的时刻,以至於每个人刺出矛听见声响时都会如感受仙乐般陶醉不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