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酒(2/2)
“从家里跑出来,一事无成,还欠了一屁股债。”
“有天去超市买泡麵,看见人家搞活动,抽奖箱里塞著些小卡片,我就隨手抽了一张——你猜怎么著?”
黑屿川摇摇头,心跳却莫名快了些。
“中了个河洛三日游。”
伊森笑了。
“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指了条路。”
他放下酒杯。
“我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去了河洛。乌城你知道吧?就是河洛南边的古城,城里全是青石板路,房子都是飞檐翘角的,整座城依水而建,晚上灯笼一亮,跟画里似的。”
“我住的客栈楼下,有家小酒馆,掛著块晚舟渡的木牌,老板娘就是你妈妈。”
“门上的一句诗,我到现在还记得。”
伊森晃了晃酒杯。
“晚舟载月归,酒香渡水来。”
“真是好诗啊。”
“是啊,是你妈妈用毛笔自己写的。”
“她那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著朵玉兰,正坐在柜檯后算帐,阳光从窗欞照进来,落在她头髮上,金闪闪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味那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当时就看傻了,直到她抬头问『先生要喝什么』,才结结巴巴地说『要你这里最烈的酒』。”
“你妈妈没说话,眼里带著点笑,给我倒了杯酒,那杯酒的名字我到现在都记不起来。”
“为啥?”黑屿川忍不住问。
“为啥?”
伊森哈哈大笑,笑声里带著点自嘲。
“因为我那时一杯就倒了,没等她转身,就趴在吧檯上不省人事。”
他比划著名。
“我趴在桌子上,听著你妈妈跟客人聊天,她的声音软乎乎的。”
“等我醒过来,酒馆都快打烊了,她正坐在我对面,给我泡醒酒茶。”
“我说『再来一杯』,她就真给我倒了。”
伊森的眼睛亮了,那模样,完全就是个说起心上人的少年。
“第二天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躺在酒馆二楼的客房里,床头摆著碗醒酒汤,温乎乎的。”
“我就这么喝了三天,每天从开门坐到打烊,一杯就倒,醒了再喝。本来三日游早该结束了,我愣是拖著没走。”
黑屿川想像著那个画面。
狼狈的伊森,温柔的秦羽奕,青石板路上的灯笼,还有酒馆里飘出的酒香……
“她从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为什么总喝得烂醉。”
伊森拿起一颗生米,却没吃,只是捏在指尖转著。
“有天我趴在桌子上哭,说我是个失败者,明明当时夸下海口,现在却什么也没做出来。她就坐在我对面,轻轻拍著我的背。”
“失败了也不要紧,不要放弃,经歷的一切都不会白费,都会成为通向成功的一节阶梯,好好放鬆,坚持下去,有一天,你回头再看自己,或许就可以对著以前的自己说。”
“看,我成功了。”
“那时候我就想,这姑娘真好。”
他的声音低了些,带著点哽咽。
“我得把她娶回家。”
“后来呢?”
“后来我就赖著不走了。”
伊森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我帮她扫地,帮她搬酒罈,帮她招呼客人,反正能做的都做了。她总说『你该回家了』,我就说『你在哪,哪就是家』。”
“我喜欢听她跟老街坊聊天,喜欢看她对著帐本皱眉头的样子,她算数不好,用计算器都能算错,算错帐的时候会偷偷吐舌头。”
“我最喜欢她酿酒的时候,她哼的河洛小调,很好听。”
他喝了口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大概过了三个月吧,有天打烊后,她收拾完东西,突然说『伊森,明天陪我去看吧』。我当时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酒罈摔了,连连点头,说『好,好』。”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伊森的声音里带著笑意。
“乌城的比別处开得都艷,她给我带了自己做的桂糕,甜丝丝的,一点都不腻。”
“那晚上,她在河边摆了张小桌,开了瓶西凤,说『伊森,你真的该回家了,別为了我忘记你要做的事』。”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说『我能不能带你一起走?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以后……』”
他没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没等我说完,她就把酒杯往我面前一推,说『再喝一杯,喝完我跟你走』。”
“再后来,我就把她带回了久川。”
伊森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最后半杯。
“她把酒馆託付给了亲戚,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重新创业,她就在公司楼下开了家小小的酒馆,每天给我留了壶酒,等我下班。”
他看著黑屿川,眼里的光温柔得像水。
“你出生那天,她抱著你,说『这孩子眉眼像你,脾气肯定隨我』,结果呢?脾气比谁都倔,跟我当年一个样。”
黑屿川的鼻子突然一酸,他低下头,假装吃生米,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伊森的呼吸声,慢慢合到了一起。
体內,利亚姆的生命源质在轻轻发烫,这是他的生命源质首次自主做出反应。
两股生命源质此刻互相纠缠。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只是黑屿川,也不再是利亚姆。
好像逐渐在变成一个崭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