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俘虏(2/2)
他开始脱发,失眠,吃不下东西,体重暴跌。除了不定时从门上那个狭窄的投食口外送来的、并不可口的黑面包与清水之外,狭窄的牢房里漆黑而寂静,没有人前来审讯他,甚至除了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拉威尔侯爵之外,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只剩下老鼠和昆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恐惧噬咬着西奥多卢卡的心脏,试图突破他的理智防线。他开始不再保持军人的高傲姿态,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指甲被啃咬出血痕,像一株渐渐枯萎的植物。
黑暗的牢房里无法计算时间,被打破的时间概念让卢卡昏昏沉沉。极为频繁而短暂的梦境里,那些淌着血的面孔猖狂地折磨着他。亡灵,亡灵,那些向幽灵告密的亡灵,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青白面孔,满脸血泪,哀嚎着,怒吼着,凄厉地指责着他的卑鄙与残暴,直到他冷汗涔涔着大叫醒来……
——也许幽灵压根不屑于他的价值与情报呢?他开始神经质地想,也许这群疯子早已打算将所有帝国俘虏处以极刑来换取人心,现在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公开处刑的时机呢?
卢卡强迫自己冷静,试图从那些市面上流传着的一切情报中寻找幽灵会赏识人才的证据。但是很快,那些记忆便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他开始无法自控地想象自己的下场,想象各种酷刑的细节,想象自己就这么变成一个疯子,腐烂在无人知晓的监牢深处,尸骨被老鼠啃食殆尽,连名字都被世人忘记……
直到某一个瞬间,就在隔壁的拉威尔侯爵又开始发出那种仿佛被踩住脖子的母鸡似的、神经质的咯咯笑声时,卢卡脑海里的弦终于崩断了。
囚徒仿佛一只彻底失去理智的巨兽,拖着脚上的沉重镣铐,踉跄着扑到监牢的铁门上,开始疯狂拍打起来。哪怕指甲被凸起的铁锈磨得断裂,指关节因疯狂的锤击渗出血珠,他依旧不曾停止,好似失去了痛觉。
“——来人!来个人!”他的声音嘶哑凄厉,直至喷出血沫:“我要见幽灵先生!我有要事要告诉他!放我出去!我知道外面有人!求求你们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隔壁的拉威尔似也被他的陡然爆发惊住了,连那诡异的咕哝都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卢卡精疲力尽地滑倒在门边,额头死死顶着冰冷的铁板,剧烈而绝望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牢门动了。
在囚徒万分惊喜、甚至是感激的注视下,一个人姿态慵懒地站在门外,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让他离开门边,就像在踢一只挡路的野犬。
卢卡在地上滚了一圈,费力地抬起头来,布满红血丝的浑浊眼球中,倒映出一个高大的逆光身影。
“只是十天。”对方言简意赅道,带着轻蔑的意味:“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没用。”
卢卡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着,认出了来者究竟是谁——“血影”奥雷,幽灵的暗刃,负责情报之外还兼任了拷问、追踪、暗杀等见不得光的工作。幽灵派对方前来,究竟是为了审讯他,还是为了……处理他?
据说这位可能是一位黑暗系圣者,但不少人认为这只是黎民党放出去的流言,故意吹嘘的瞎话。否则堂堂一名圣者,何必亲自在战场上领兵卖命?
“……我要见幽灵先生。”卢卡沙哑着声音重复道:“关于镇守雾凇谷走廊的第三、第五军团,关于北部行省的帝国其他驻军情况……我知道一些会要了整个黎民党的命的情报,但我只会和幽灵先生说话。”
“哦,你是指已经被我们碾碎在奥西里斯城城下的那两只军团吗?”无视了囚徒顿时不可置信着扭曲的神情,奥雷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闻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帝国北部驻军?那群废物正和北方佬打得不可开交,哪来的闲工夫搭理你们?”
“况且幽灵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他夹杂着某种幸灾乐祸,兴高采烈地将这在前世勉强可以算是“战友”的帝国走狗嘲讽了一通:“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和我谈起条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