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84.丹德里恩 6.2k(1/2)
第76章 84.丹德里恩 6.2k
“走!”
声音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又低又急。他动作快得像被火燎了屁股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仿佛身后不是一个故人,而是一头追魂的狮鷲。
然而,已经太迟了。
那种骚到骨子里的腔调,那种夸张到做作的哭喊那种能把人气出內伤的无赖劲儿整片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
艾斯卡尔甚至不用回头,光是那声独特的、带著颤音的哀嚎就让他头皮发炸。
一股子烦躁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他紧凯克的胳膊,指节都白了,从牙缝里又挤出三个字:
“快离开这。”
那声音里全是压著火的无奈。
凯克没动。
他能感觉到艾斯卡尔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像铁钳。
但他的视线却不听使唤,自己穿过了那些宽厚的背和晃动的脑袋,黏在了麻烦的中心。
那身品红色的紧身衣,確实十分骚包。
袖口的边破了,领子也脏了。
插著鸡毛的帽子歪得更厉害了,在摇曳的烛火下像个滑稽的悲剧。
几个穿著简陋皮甲、拿著木棍的卫兵围著他,脸上全是公事公办的不耐烦。
而被围著的那个男人,那张相当英俊的脸上。
正努力挤出一个又可怜又无辜的表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扫视著周围的看客。
朱利安·阿尔弗雷德·潘克拉茨,维科瓦罗子爵。
或者,丹德里恩。
凯克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那些关於他的传闻,像一串串气泡浮了上来:
他那无与伦比的才华,他那放荡不羈的性格,以及他那总是能把杰洛特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
丹德里恩已经看见了他。
那双总是闪著狡点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隨即绽开一朵巨大而虚假的狂喜。
像是沙漠里渴死的人看见了海市蜃楼。
他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很漂亮,纤细修长,
此刻却带著一股戏剧性的力量,越过卫兵的肩膀,直指艾斯卡尔宽阔的后背。
“艾斯卡尔!是你吗?
以永恆之火的名义起誓,真的是你!我亲爱的老伙计!”
他喊得又高又亮,那声音像是涂了油,滑溜溜地钻进酒馆的每个角落。
確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扯了过来。
瞬间,一切都安静了。
矮人瓣手腕的吼声、商人討价还价的喻喻声、角落里醉鬼拨弄鲁特琴的跑调声全都夏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视线,都被丹德里恩这一嗓子冻住了。
空气里只剩下他那回声繚绕的呼唤。
“我就知道,命运的红线终將把我们再次牵引到一起!”
艾斯卡尔的脚步被迫停下,身体僵得像块岗岩。
他那件厚重的羊皮翻领夹克,让他的肩膀看上去能扛起一头牛。
那张被疤痕撕裂的脸上,眼神里的火星子几乎能把天板烧出个洞来。
在丹德里恩夸张的咏嘆调间隙,围著他的主事人终於开了口。
马利克·冯·埃里克,古勒塔的卫队长。
二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站得像根標枪。
一丝不苟的亚麻色短髮紧贴著头皮,衬得他脸部线条愈发分明,
他那双薄嘴唇抿著,像天生就不会笑,透著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此刻,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轻蔑地扫过艾斯卡尔。
在那道从额头劈到下巴的伤疤上停了一瞬,厌恶一闪而过。
接著,他转向丹德里恩,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闭嘴,你这只噪的八哥。”
马利克的声音不大,却很利落。
“別指望隨便一个路过的变种人能救你。”
“在古勒塔,荣誉是靠剑贏得的,不是靠你那破琴弦和谎话。”
丹德里恩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他知道,现在必须把艾斯卡尔彻底拖下水。
他努力从人缝里挤出半个身子,脸上掛著一种“我朋友来了,你们死定了”的得意。
身体微微前倾,衝著艾斯卡尔挤眉弄眼。
“哦,別这么看我,我的朋友!
你忘了我们在维吉玛的誓言了?
就在我们从那个伯爵的地窖里『解放』了他那批珍藏的葡萄酒之后!”
他语速快得像在说唱,每个字都充满了煽动性。
“你说过,我的歌声是乱世的慰藉,谁敢让我的琴弦蒙尘,你的剑刃就会让他蒙羞!
你看看他们!”
丹德里恩的手指夸张地一挥,几乎戳到马利克的鼻子、
“他们竟然觉得我讚美伊莲诺拉小姐的诗篇—不够押韵!
这是对艺术的褻瀆!
这是对我们友谊的挑战啊,艾斯卡尔!”
他声情並茂,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艾斯卡尔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那张伤疤纵横的脸上,肌肉在愤怒中轻微抽搐。
他记忆里的“维吉玛誓言”,是丹德里恩为了溜之大吉。
当场编了一首《疤面猎魔人与酒窖女僕的风流韵事》,把黑锅全扣在了他头上。
害他被伯爵的家丁追了三条街。
奇耻大辱。
而现在,这个无赖又来这一套。
怒火已经烧过了头,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疲惫。
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充满汗臭、酒气和丹德里恩的鬼地方。
他再次抓住凯克的肩膀,力道不容拒绝,准备硬拖著他走。
丹德里恩是何等角色,一眼就看出艾斯卡尔是铁了心要跑。
他太懂这些猎魔人了,耐心这东西,他们的存货一向不多。
他的目光从艾斯卡尔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的凯克身上。
那身实用的猎装,低调,但质料不错。
眼神很锐利,却还带著一丝没被磨平的好奇。
显然,不是个普通的旅伴。
丹德里恩的视线滑了过来。
它越过艾斯卡尔那堵墙一样纹丝不动的后背,精准地、像一束追光般打在了凯克身上。
那双眼睛里,先前的哀求一扫而空,换上了一种近乎於灼热的欣赏。
一种“我终於找到了知音”的默契。
“啊!这位年轻的阁下!”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半分,充满了磁性。
仿佛不是在嘈杂的酒馆里喊话,而是在舞台上念诵著献给英雄的诗篇。
“请原谅我的失礼。
能与艾斯卡尔同行,您想必也是一位行走於正道之上的勇士!
看看你的同伴,他只是在考验我!
考验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否坚如磐石!
您一定能理解,对吗?”
他向前倾著身子,声音里带著蛊惑。
“保护一位手无寸铁的艺术家,使其免遭暴力侵害。
这正是猎魔人信条里最光辉的篇章!
我所有的英雄史诗,可都是以你们为原型写就的啊!”
艾斯卡尔依旧不为所动。
丹德里恩看见了,於是他乾脆挺起了胸膛。
那副可怜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的庄重。
仿佛他真的在发布一个神圣的委託。
“所以,艾斯卡尔,別再犹豫了!”
他一本正经地宣布,语气里带著不容置疑的真诚、
“就当这是一个正式委託!”
“委託內容:从一群审美扭曲的野蛮人手中,拯救大陆最伟大的吟游诗人。”
“报酬嘛——“”
他故意一顿,脸上露出一个慷慨激昂的笑容。
『我下一首关於你的英雄敘事诗的独家首发权!
怎么样?
这可是无价之宝!”
也就在丹德里恩喊出“正式委託”的瞬间。
凯克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大陆最伟大诗人的护卫:內容:帮助丹德里恩脱离困境】
凯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然而,无论是友谊的绑架,还是正义的煽动。
甚至是“正式委託”的提议,都没能撼动艾斯卡尔离开的决心。
他已经对丹德里恩的把戏免疫了。
看最后的希望即將隨著艾斯卡尔的转身而破灭。
丹德里恩情急之下,拋出了一个最致命、也最无耻的诱饵。
他的眼神扫过马利克,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仿佛在为艾斯卡尔的“冷漠”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一个能够將自己彻底洗白,同时又把艾斯卡尔拖下水的理由。
“哦!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他用鲁特琴指著艾斯卡尔,那动作带著一种指责的意味,对那位贵族喊道:
“马利克阁下!你误会了!
这位艾斯卡尔先生,他不是来帮我的!
他他才是我的同谋!“
“没错!”
丹德里恩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著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古勒塔的晨星》这首诗,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是这位外表冷酷、內心火热的猎魔人。
为了表达对伊莲诺拉小姐的爱慕,委託我润色发表的!
我只是个可怜的代笔者!
你们要找的罪魁祸首,是他啊!”
他將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艾斯卡尔身上,
这一击,精准无比。
酒馆里瞬间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酒馆里的空气绷紧了。
所有人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著,在那个贵族卫队长和一动不动的猎魔人之间来回拉扯。
看热闹的兴奋,像发酵的麦酒一样在人群中冒著泡。
现在,艾斯卡尔成了圆心。
马利克的下顎绷成一块石头。
丹德里恩那番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一个他打心底里瞧不起的变种人,一个靠杀怪物换钱的“杂种”。
竟被安上了“情敌”的名头。
这事关伊莲诺拉。
更事关冯·埃里克家族的脸面,
一声脆响。
他的手猛地按在剑柄上,那柄镶著家族纹章的佩剑发出刺耳的抗议。
他向前踏出一步,皮靴跟敲在地板上,沉闷,有力。
整个人的气势像一张网,朝著艾斯卡尔当头罩下。
那双冰蓝色的眼晴里,再没有半分偽装的礼貌,只剩下要將人生吞活剥的怒火。
“变种人。”
他开口,声音又低又沉,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航脏的交易。
立刻,澄清这个荒谬的谎言。”
他的目光像刀子,刮过凯克的脸。
“然后带著你的学徒,从我视线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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