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歪瓜裂枣的原始班底……(1/2)
乾清宫。
“吸溜……”
一阵吸食麵条的声音,在这座大明至尊的宫殿里迴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乌压压地站著一大群太监。
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各个掌印,乃至安民厂(王恭厂)、盔甲厂这等掛靠在外廷机构下的管事太监也全都站在下面。
如司礼监、东厂这等重要部门,更是中层级別的太监也全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垂著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偶尔有人按捺不住,也只敢用眼角余光,斜瞟向站在最前列的身影——魏忠贤。
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此刻也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眼角,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御座之上,新登基的皇帝朱由检,正旁若无人地对付著一碗麵。
周鈺坐在御座边一个软榻上,双手拖著下巴看著朱由检,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
面是周鈺亲手做的,手艺算不上精湛,麵条有些粗细不均,盐甚至还下多了。
但对於吃了几天周氏麦饼的朱由检来说,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却是无上的珍饈。
他吃得很香,也很满足。
登基大典繁琐而冗长,实在让他筋疲力尽。
仪式一结束,他便立刻让贴身太监徐应元,將这些內臣的头头脑脑全部召集至此,而他自己,则先要填饱肚子。
终於,最后一口麵汤下肚,朱由检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嘆,他拿起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整个过程,殿內鸦雀无声。
“都来了?”
朱由检淡淡开口,目光扫过阶下眾人。
“朕初登大宝,对宫里的人和事,还不大熟悉。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认认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一个个报名吧,姓名,职司,都说清楚。”
话音落下,底下的人群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大部分都已经意识到这是新君登基后常规的腾笼换鸟。
只是不知道哪些人会丟了肥差,哪些人又可能借著机会,扶摇而上。
有的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新君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有的人则眼中闪烁著光芒,將此视为一步登天的机会。
魏忠贤心中一紧,正盘算著自己是否该第一个出列,以示恭顺。
然而,他身侧一人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来。
“奴婢王体乾,掌司礼监印,兼掌御用监印、尚膳监印。”
王体乾身形微胖,面色白净,看著倒像个富家翁。
他声音沉稳而清晰,他一动,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一眾太监纷纷出列报名,魏忠贤一时间居然被晾在了原地。
“奴婢涂文辅,掌御马监印。”
“奴婢李永贞,掌巾帽局印。”
“奴婢石元雅,掌针工局印。”
……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听著,儘量將人名与真人对应起来。
史书上的一个个名字,此刻都化作了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奴婢王守安,提督御药房。”
“奴婢田玉,提督正阳等门。”
“奴婢王承恩,提督盔甲厂。”
当听到“王承恩”这个名字时,朱由检正低头喝茶,忍不住手抖了一抖。
他抬起眼,循声望去。
出列的是一个头髮白的老太监,身形有些佝僂,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
啊?这?不对吧?
朱由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抬头之前原以为是他的忠诚伴伴王承恩要出场了。
可眼前这位老太监,看样子,別说十七年后,恐怕再过几年,路都走不动了。
若真是他,怕不是自己还得托著他,才能让他成功吊到树上……
看来此王承恩非彼王承恩。
旧时青史只做尘,歷史上的只言片语,背后到底掩埋了多少真实。
朱由检剎那间不禁思绪万千。
史书上的只言片语,背后却是真实的世界与人生。
东林党是一个名词,但里面数百人,难道每个人的意见都一致吗?
歷史上的忠臣,真实能力又如何呢?
歷史上的奸臣,把他放到另一个位置,又会不会变成忠臣呢?
坦白说,就如此刻,他看著下面这群人,他们是阉党,是奸佞,是史书上的祸国殃民之辈。
甚至如果他改革成功,真的掀翻大明这个王朝,取而代之以他开创的全新时代。
恐怕这批人就是旧时代的最后一批太监了。
然而他们之中,又谁忠谁奸呢?
他的片刻失神,立刻被殿下那群人精捕捉到了。
报名的声音为之一滯,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殿內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刚报过名的王承恩更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新君。
朱由检暗自感嘆,能在內宫这残酷环境混到掌印的,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他收回思绪,挥了挥手:“继续。”
眾人这才鬆了口气,报名继续进行。
等到所有人都报完了名字,魏忠贤终於按捺不住,从队列中走出,深深一拜。
“奴婢魏忠贤,提督东缉事厂。”
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厂臣的大名,朕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而是闭上了眼睛,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著御案。
噠、噠、噠……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殿中所有人的心上。
朱由检並非在犹豫,关於內廷的人事变动,他早已成竹在胸。
此刻,不过是在脑中做最后的考量,以確保万无一失。
內臣,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家奴。
他们的升迁贬黜,全在皇帝一念之间,无需经过外朝,更不必论资排辈。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他初登大宝,提拔潜邸旧人,安插亲信,再正常不过。
但不可能全部撤换。
一方面没有必要,很多位置旧人新人並无区別。
就比如针工局和惜薪司,谁上去都是一样贪,本身就是肥差而已。
另一方面则是更惨澹的现实。
他,朱由检,信王。
乃是不受宠的藩王,5岁生母为父仗死。
辗转李庄妃、李康妃抚养。
待到稍微长成,又长期被魏忠贤、客氏提防、敌视。
能到他这里来的太监会是什么好货色啊?
有能力、有手段、有门路的太监都去內廷卷了,再不济配往外地做矿监、监军,那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待遇。
所以他甚至连一个自小看顾他长大的太监都没有。
想到此处,朱由检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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