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车骑將军(1/2)

“车骑將军……”

刘辩心中咀嚼著这四个字。

歷史模糊的脉络在他脑海深处隱现。

是了,刘辩依稀记得,在那条未曾被自己羽翼扰动的时间长河里,跋扈自雄的袁本初,最终便是自领此衔,號令关东。

如此看来,逢纪今夜所求,非但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反倒显得还算克制?

毕竟,以袁绍如今统御十八路诸侯、位尊盟主的身份,困於一隅渤海太守的名头,確如蛟龙蛰於浅滩。

思量至此,刘辩缓缓頷首。

动作轻柔,声音亦是如此:“车骑將军,甚好。”

刘辩抬眼,目光穿透昏黄烛光,迎上逢纪那双等待答覆的眸子,“既然元图先生有此提议,深思熟虑,朕以为允当。”

“朕明日便亲擬詔书,宣告三军,册封袁卿为车骑將军,以彰其德,壮我军威!”

逢纪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鬆弛下来,心中那块悬石悄然落地。

隨后逢纪躬身,声音带著由衷的谢意与感激:“陛下圣明!此詔颁下,三军將士必感奋鼓舞,斗志倍增,臣代盟主叩谢陛下厚恩!”

他心中释然。

此行目的,虽未全功,但加官进爵之事,却已经达成。

而且,天子如此爽快地应允,回去向主公復命,也算有个圆满交代了。

目的既达,又陪著年轻的帝王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怀之语,无非是感念皇恩、歌颂天命、展望胜利之类的套话。

刘辩也配合地表现出“欣慰”与“期待”。

接著,眼见夜色已深,逢纪便以“不敢再扰陛下休息”为由,恭敬告退。

逢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厅堂內,只剩下刘辩一人。

刘辩没有立刻起身,依旧静坐於窗畔。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

夜风从窗缝隙挤入。

吹得他衣袂翻飞,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也吹起他心头那缕难以言说的孤寂跟沉重。

自己……来到这大汉乱世,多久了?

刘辩心中默问。

时间似乎很短,却又好像很长。

从荒野中的挣扎求生,再到如今……身披冕服,执掌天命。

在这乱世棋局中,与袁绍、董卓这等梟雄周旋博弈……

不知不觉间,他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终究是鼓动了双翼。

祭天大典的紫气东来,对袁绍的册封,对刘备的暗中提点……

这些,都是原本歷史中不曾有过的涟漪。

自己做的这些……

刘辩望著窗外黑暗,心中低语,“换做是那个真正的刘辩……他,大概……也会想这么做吧?”

恰如此情此景。

刘辩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候,也会去想,自己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汉室续命?为苍生谋太平?

亦或是仅仅为了……活下去?

他没得到答案。

或许,那个真正的少年天子,心中也曾有过不甘与挣扎,也曾有过微弱的火光。

只是……最终都被没有人情味的黑暗吞掉了。

而他,正试图在同样的黑暗中,点燃一盏……不一样的灯。

只是,不知这盏灯,能照亮多远?

“若你能知,你的身后,已是怎样的面目全非,那我所做的这些……背离歷史的抉择,诛心也罢,弄险也好……终究,也替你了却了些许执念吧?”

声音微弱,在窗外无人听闻。

寒风呜咽,在窗外久久迴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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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怀县,联军大营。

天子詔书如炽热风雷,席捲怀县袁军大营。

詔书措辞华美,盛讚袁绍忠勇无双,討贼功高,特加封“车骑將军”,总领討董军务,待克復神京,再行封赏!

詔书宣读完毕,整个袁绍大营,瞬间沸腾。

旌旗在寒风中猎猎狂舞,一眾將士激动不已。

长久以来,袁绍身为盟主,其名分与实力间微妙的落差,一直一层无形的隔阂,让依附其下的將领门客们心中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家主公的名分高低,也决定了自己的上限。

如今,“车骑將军”这正印名號从天而降,真就是一枚沉甸甸的砝码了。

稳稳地压在袁绍实力的天平上。

这桿秤,大家都拎得清。

他越重,跟隨著他的將士们未来的功勋与封赏,便水涨船高,变得可期可盼。

这封詔书,便是点燃袁绍全军猛志的烽火。

至於其他诸侯闻讯后的反应?

管他是嫉是妒,是羡是恨?

无论如何,木已成舟。

天子亲封,名正言顺。

袁绍的车骑將军之位,已是板上钉钉。

他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已无关紧要。

这乱世的天平,似乎又向袁绍倾斜了几分。

……

册封之后,北路军锋紧跟西进。

天子车驾与袁绍帅旗並轡而行,浩荡驶向北路孟津前线。

一路之上,一眾诸侯乃至营中將领,心中莫不揣著一个巨大的疑问:

其实在许多人內心深处的刻板印象里,天子年少怯懦,乃公认之事。

此番袁绍得封高位,更是视天子为祥瑞珍宝,深恐有丝毫闪失,故而百般劝阻,言道前线凶险,刀兵无眼,陛下圣体至尊,当坐镇安稳后方。

然则,令所有人讶然的是,印象中素来唯唯诺诺的少年天子,此次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当面对眾將关於“安危”的諫言时,刘辩只是淡淡地回应,言辞依旧温和,却不啻惊雷:

“董逆祸国,荼毒朕之家国宗庙,残害朕之忠臣良將……此仇此恨,刻骨锥心,朕虽不敏,然目睹將士浴血,耳闻万姓悲声,岂可贪图安逸,龟缩后方,以虚言坐镇自欺?尔等无须再劝。朕意已决,亲临战阵,一则慰將士戮力之苦,二则,朕要亲睹洛阳光復!此乃大汉天子,应行之事!”

一番话鏗鏘落地,掷地有声。

其中那份滔天恨意,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在场的將领们无不肃然,继而心潮澎湃。

是啊!天子对董贼之恨,当是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亦难冲刷的。

天子想要亲临前线,目睹仇寇败亡,那岂不是亦在情理之中?

於是,再无人劝阻。

北路联军主力,在袁绍的率领下,抵达孟津前线。

天子车驾,亦隨军而至。

车驾中走下的少年天子,並未流露出丝毫的怯懦与不安。

走下前线营中之时,刘辩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不久之后可能將肃杀而苍凉的战场。

天子脸上,没有畏惧。

只有了解天子的高览、赵云等寥寥数人,看著那迎风佇立的、清瘦却挺拔的年轻帝王侧影,心中雪亮。

天子所言,三兴大汉的基业,岂可生於深宫妇人,长於金丝雀笼?

唯有铁血沙场,才是铸就真正帝王伟业的熔炉,荆棘皇冠,从来只在烽火狼烟中加冕。

天子所求,何止是亲睹?

天子所要的,是將来帝王谱册上的寥寥四字。

马上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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