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宴席(2/2)
他嘆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陆先生有所不知,自从我担任燁阳城主以来,家族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仗著家族的名头在外行事跋扈,竟敢公然行这般逆势倒举之事,也是一时被权势冲昏了头脑。”
说到这里,他看向厉飞语,语气更加诚恳:“我已经严令下去,必將相关的人员严加惩处,定会给厉捕头以及兄长一个交代。”
一番解释下来,看似合情合理,將大事化小,归结为家族內部管理不当,和某些紈絝子弟的胡作非为。
陆泽再次开口:“听说城主与陈家颇为不和,今日我等三人还看到一个帮派竟然敢公然在城门口拦路设卡,还打伤公门捕快,这是否......”
陆泽声音平稳,却带著一丝不容忽视的质询之意,目光直视陈文渊:“...是否也意味著,城主府对燁阳城的掌控,已然力有不逮?以至於地方世家与帮派势力,皆可蔑视王法,自行其是?”
这话问的极重,几乎当面指责他这个城主失职!
暖阁內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厉飞语屏住了呼吸,沈炼敲击案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目光锐利如鹰隼盯著陈文渊,等待他的回答。
陈文渊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不见,对於这般犀利的言辞,他並未动怒,而是深深看了陆泽一眼,眼神深处不再是歉意或无奈,而是一种沉静如水的审视,甚至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心中权衡措辞。
隨后,他又嘆了口气,略显沉重:
“陆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直接问到要害。”陈文渊声音低沉,不再是之前虚偽的客套,“不错,我陈文渊与燁阳城陈家,早已形同陌路,甚至...势同水火。”
他站起身,来到窗边,望著屋外被大雪覆盖的寂静庭院。
“诸位可知,我为何能坐上这城主之位?”他並未回头,声音淡然隱含著一丝沉重,“並非倚仗陈家之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朝廷需要一把刀,来斩断陈家在这燁阳城过於盘根错节,乃至尾大不掉的势力。”
“我上任之初,便欲整顿吏治,清剿不法。然而,牵一髮而动全身。陈家经营此地百余年,关係网早已渗透燁阳城方方面面。”
“明面上,我是一城之主,暗地里,政令出了这府衙,效力几何,有时连我自己都需要打个问號。”
他转过身来,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只有属於一位身处困境,势力被架空的城主的冷峻与疲惫。
“城门口的帮派?实不相瞒,那大河帮的帮主陈虎,说起来还算是我的一位远房族弟。”
“可他所行之事,哪一件將王法放在眼中?他又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背后若无人撑腰,凭他一个街头混混,安敢如此!”
“厉捕头兄长被扣押一事,我亦是今日方才得知其中缘由。若非有温大人的令牌,我派去的人,恐怕连陈家的门都进不去,更遑论接人出来。”
他看向厉飞语,这次眼神坦诚了许多,“此事,確是我这个城主无能,致使厉县令蒙难,厉捕头,对不住。”
这番话说的极为坦白诚恳,几乎將自身的窘境和盘托出。
承认自己与家族决裂,承认自己对城池掌控不足。
身为一城之主,能將自己的困境当场说出来,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也瞬间將之前的虚偽做作撕得粉碎。
陆泽目光微动,他没想到陈文渊会如此直白的承认。
这,要么是极高的演技,要么就是真实的困境。
沈炼不再沉默,缓缓开口:“如此说来,陈城主是有心无力?”
陈文渊走回座位,重重坐下,手指按了按眉心:“非止有心无力,更是投鼠忌器。陈家根系太深,强行拔除,恐引发动盪,伤及百姓。只能徐徐图之,剪其羽翼,断其爪牙。那陈虎的大河帮,便是其一。只是没想到,他们如今已囂张到敢公然对抗官差的地步。”
他旋即將目光投向陆泽与沈炼,眼神变得锐利而真诚:“三位今日所见所闻,正是我燁阳城的顽疾之缩影,文渊在此,並非诉苦,而是想问三位——”
“沈大人是奉靖武司之命,陆先生与厉捕头亦非常人,如今,燁阳城的顽疾迫在眉睫,文渊孤木难支,诸位...是打算视而不见,继续看著雪盖污秽,还是...”
他停顿一下,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决绝的意味:
“...愿与文渊一同,借这凛冬风雪,彻洗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