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子（1/2）

亚空间並非宇宙的暗面，而是沸腾在现实帷幕下的、由纯粹情绪与概念构成的汪洋。

在这里，时间的流动如诡变的蛇，因果的链条被隨意打碎重组。万变之域的中心，一座由不断崩塌又重建的晶体迷宫构成的宫殿悬浮在混沌涡流中。

奸奇——万变之主，欺诈之鹰——正凝视著面前由亿万可能性编织的稜镜。

祂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触鬚，拨弄著命运的丝线，时而捻起一缕文明的兴衰，时而弹开一片星域的寂灭。

突然，一片本不该存在的涟漪扰动了涡流。

一艘造型奇特的金属造物，裹挟著现实宇宙的冰冷法则，如同被风暴捲起的树叶，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万变之域的边缘。它的外壳覆盖著高效吸波材料，流线型的舰体在亚空间能量冲刷下剧烈震颤，相位稳定锚发出的微弱蓝光如同濒死者的喘息——这是联邦的“开拓者三號”。

奸奇的亿万思绪中，一丝纯粹的好奇被点燃。

这艘船的结构逻辑与人类帝国的粗獷机械神教风格截然不同：没有颅骨与齿轮的崇拜符號，没有覆盖船体的经文祷文，只有冰冷、高效、近乎无情的功能性设计。更让祂惊异的是，当祂的意志穿透舰壳扫过那些濒临崩溃的船员时，一种从未在人类身上感知到的基因图谱浮现出来——稳定得惊人，没有帝国人类基因种子的污染痕跡，也没有混沌变异的腐化气息，仿佛一条在时间长河中意外分岔、独立演化的纯净支流。

“有趣……”奸奇的意念在虚空中震盪，化作扭曲的低语。祂的意志如最精密的探针，刺向一个正在精神滤网崩溃边缘挣扎的联邦军官意识。

军官的精神世界並非帝国凡人常见的、充满恐惧与信仰的混沌原野，而是一座由冰冷逻辑和程序化屏障构筑的堡垒。奸奇的意志触碰其核心的瞬间，一道无形的“锁链”骤然显现——它不是灵能符文，也非信仰护盾，而是一种基於神经算法和深层潜意识强化的逻辑闭环。它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密码锁，在遭遇不可解析的亚空间污染信息时，瞬间触发自毁指令。

“砰！”並非物理的声响，而是精神结构崩塌的震波。

军官的意识在奸奇眼前如同被强酸溶解的沙堡，所有记忆、情感、认知瞬间粉碎成无法解读的、杂乱无章的神经电信號碎片。奸奇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飞溅的残像：一片被標记为“泽塔-7”的灰色星图碎片；一个名为“磐石”的、由小行星构成的巨大防御结构轮廓；以及一段被恐惧浸染的、关於“静默回声”加密档案的模糊指令。

更让奸奇感到惊愕的，是隨后发生的现象。

当舰体在亚空间能量的撕扯下彻底解体，船员们的肉体连同崩溃的意识一同湮灭时——没有灵魂的尖啸，没有灵魂之火的升腾，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精神残渣被亚空间涡流捕获。

这些人类，如同被彻底擦除的代码，消失得乾乾净净，仿佛他们的存在从未在灵魂之海留下过痕跡。

万变之主陷入了短暂的凝滯。

这违背了祂对物质宇宙生命的基本认知。人类帝国子民的死亡是亚空间的盛宴，恐惧与痛苦是滋养混沌的食粮。但这些联邦人类，他们的精神在崩溃前被锁链禁錮，死亡后则归於彻底的虚无。这“虚无”本身，比任何灵魂的哀嚎都更令奸奇警惕。它像一道无法解密的方程式，一个挑战祂全知全能神性的悖论。

欺诈之鹰的亿万思绪开始高速推演。那艘船闯入的节点，那片被称为“泽塔-7”的模糊星域，那个名为“磐石”的防御工事……这些碎片背后，必然隱藏著一条独立於帝国、甚至可能独立於混沌认知之外的人类文明分支。而那道“锁链”和“灵魂真空”，更是触及了连祂都未能完全洞悉的宇宙法则。

纯粹的求知慾（或者说，对未知支配权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算计。一次心血来潮的干预，一次微不足道的实验，或许能揭开这谜团的一角。祂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刻刀，在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薄弱界膜上精准地划开一道裂隙，坐標直指开拓者三號最后跃迁进入亚空间时在现实宇宙留下的涟漪中心——那片被联邦標记为“微弱能量读数/废弃哨站？”的宙域。

......

裂隙在现实宇宙展开时，无声无息，如同一滴墨水晕染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没有亚空间风暴的咆哮，没有恶魔引擎的轰鸣，只有纯粹的、被高度压缩的灵能穿过维度壁垒时引发的时空曲率微颤。

一艘造型诡异、覆盖著古老象形文字与闪烁符文的黄铜色舰船滑出裂隙。它形似扭曲的金字塔，表面流淌著不断变幻的霓虹光晕，正是千子军团“无尽奥秘教团”的先遣舰“求知之眼”號。巫师阿尔-塔卡德身披镶嵌著蓝宝石与水晶的秘银动力甲，鸟喙状的头盔下，独眼闪烁著冰冷的灵能光辉。他並非阿里曼那样的传奇红字巫师，却也是侍奉万变之主数个世纪的精锐，擅长追踪亚空间痕跡与解析异种科技。舰上只有一小队红字战士作为护卫——万变之主认为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取样”行动，无需大张旗鼓。

“侦测到目標区域残留的异常跃迁能量特徵，与万变之主赐予的『样本』（开拓者三號残留下的亚空间波纹）匹配度99.7%。”一名红字战士通过灵能通讯匯报导。

“扫描现实空间结构，寻找非帝国造物痕跡，尤其是……『锁链』的源头。”阿尔-塔卡德下令，他的灵能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扫过虚空。探测结果很快显示：这片宙域死寂得异常，没有任何活跃的能量源或人造结构信號，与开拓者三號日誌中描述的“微弱能量读数”大相逕庭。唯一的异常，是空间本身的“背景噪音”中，夹杂著一种极其微弱、频率独特的能量残留——它不属於帝国科技，也不属於已知的任何异形文明，却与联邦“星尘”探测器失联前传回的部分杂乱频谱有微弱的相似性。

就在“求知之眼”號深入扫描时，距离它0.3光秒的一颗看似普通的小行星阴影中，“磐石”要塞二期工程部署的“暗礁”被动监听阵列捕捉到了异常的时空曲率波动和灵能辐射特徵。警报瞬间被提升至最高级別。

章珩的影像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磐石”要塞指挥中心的全息星图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確认信號源性质！启动『静默回声』协议关联资料库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