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无光楼討赏（1/2）

一个身穿灰袍，身形瘦削的身影，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他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在微亮的晨光下，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正是那神秘的灰影。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李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三具死士的尸体，又落在李业染血的背影上，嘶哑乾涩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砂纸摩擦著锈铁：“三日取双印，斩暗梟，破五鬼…临危不惧，杀伐果决，你够格当金蝉了。”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李业耳中。

李业猛地转身，青钢剑本能地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如刀，充满戒备地盯住这个神出鬼没的中年人。虽然对方刚才出声指点救了自己，但这份神鬼莫测的隱匿能力和恐怖的时机把握，让他心中警兆狂鸣。

灰影对李业剑拔弩张的姿態毫不在意，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李业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要將他此刻的狼狈与坚韧都刻印下来。接著，他枯瘦的手缓缓从宽大的灰布袖袍中伸出，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质地沉重。令牌通体玄黑，只在正面阴刻著一个笔锋凌厉、仿佛饱蘸鲜血写就的篆字：“缉”。背面，则是一个同样风格的“李”字。

无光楼，厂公直属，缉事密令。

“厂公在无光楼等你。”灰影的声音依旧平淡，“带上你该带的东西，速去，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李业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骨骼，看到了他体內奔腾的內力与潜藏的伤势。然后，不等李业回应，灰影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一步，便彻底消失在巷尾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三具冰冷的尸体，以及拄著剑、剧烈喘息、浑身浴血的李业。

手中那块玄黑令牌，触手冰凉，质地沉重，“缉”字在熹微的晨光下，透著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由凝固的暗血书写而成。

他伸手入怀，暂且將那块令牌放入怀中，与之相伴的，是同样冰冷的铁壁遗留的“张”字腰牌，以及那份沾著自己与王香主鲜血的盐引拓印、严松的子印玉佩，从严世宽书房密室取得的流水帐册副本、还有那半块纹路古奥神秘的“双环套月”玉佩。

这些冰冷的物件，此刻却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著他的掌心，更灼烧著他的神经。这是他用命换来的筹码，是通向无光楼核心、向厂公交付金蝉试炼的凭据，也是他想要撬动那如山岳般沉重旧案的第一块砖石。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著浓重的血腥和尘土的呛人味道，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李业眼中的疲惫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不再犹豫，lv7蝉影步的【化影】奥义无声流转，將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最低点，身影融入逐渐褪去的夜色与晨光交错的边缘，朝著无光楼，蹣跚却又坚定地走去。

没有敲门，没有通报。当他距离大门尚有五步之遥时，门轴处传来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咔噠”机括转动声。沉重无比的玄铁大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无声无息地向內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內，並非预想中的厅堂或通道，而是一条向下延伸、仿佛直通幽冥地府的深邃石阶。石阶两侧墙壁上，每隔数丈才镶嵌著一颗散发著微弱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脚下粗糙冰冷的石阶轮廓。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下方翻涌上来，带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铁锈混合著陈旧血腥的腐朽气息。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李业没有丝毫停顿，迈步踏入缝隙，就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玄铁大门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无息地再次合拢，严丝合缝，將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只有脚下微弱萤石指引著向下的路径。他沿著石阶向下，脚步声在死寂的通道里被刻意放得极轻，却依旧带起空洞的迴响。深入地下，那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愈发浓重，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无声地哀嚎。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前方的黑暗终於被一片昏黄摇曳的光晕所取代。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这是一座深埋於地底、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天然岩窟，被人为地改造成了无光楼的核心，地宫议事厅。穹顶高耸，隱没在深沉的黑暗中，无数倒悬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

厅堂中央，一座巨大的、形似狰狞兽首的石台拔地而起，石台后方，端坐著一个身影。

无光楼之主，掌印督公，李芳年。

他並未穿著象徵权势的蟒袍玉带，只是一身最普通的深青色太监常服，浆洗得有些发白，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身形略显瘦削，微微佝僂著背，仿佛承受著无形的重压。一张脸在石台后方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平凡，皱纹深刻，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亮得惊人，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任何光线投进去，都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著，仿佛与身下那狰狞的兽首石台、与这幽深的地宫融为一体，散发著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生死的绝对权威。

石台下方，空旷的地面上，除了李业，再无他人，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只有烛火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