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死人(1/2)
安府朱漆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闷的“吱呀”声仿佛是一声不甘的哀鸣。
石开脸上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那道几乎要將他后背烧穿的怨毒目光。
安世禄就站在门后,方才还强撑著笑脸的肥肉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他死死攥著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的血丝都浑然不觉。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他安家在大名府盘踞三代,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用刀架在脖子上,逼著签下了城下之盟!
三七分?
他安世禄,居然只能拿三成?
这哪里是分帐,这分明是施捨!
“石开……”安世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我安家与你,不死不休!”
……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噔”声。
车厢內,气氛压抑得可怕。钱林和另外两名亲兵头领坐在石开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在安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们手心冒汗。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汉子,可面对安府那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家丁护院,若非大人神机妙算,提前埋伏了后手,他们今日恐怕已是阶下之囚。
“大人,您……您真是神了!”钱林终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发自內心的敬畏,“那安老贼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您敢带人直接杀到他家门口,还反將了他一军!”
石开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大人,咱们真就跟他三七分帐?”另一名亲兵头领忍不住问道,“这老东西看著就不像个善茬,怕是不会真心实意地把银子交出来。”
石开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有半分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分帐?”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誚,“谁说我要跟他分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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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林等人一愣,面面相覷,皆是不解。
“安世禄是一条盘踞在大名府多年的地头蛇,根深蒂固,党羽眾多。”石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眾人的心坎上,“今日我虽压他一头,但只是仗著出其不意。他缓过神来,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復。对付这种人,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绝。”
他看向钱林:“你以为,我为何要提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三七分帐?”
钱林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大人,您是故意要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
“不。”石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猎人般的精光,“我是要让他以为,他看透了我的底牌。他会认为我石开是个贪得无厌、有勇无谋的武夫,最大的目標就是他手里的银子。他会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如何赖掉这七成份子上,如何暗中算计我,如何保住他的家业。”
“而这,恰恰给了我们斩草除根的机会。”
马车停在了千户所门口,石开率先下车,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钱林,你今晚辛苦一下,把你手下最机灵的几个人撒出去,给我盯死了安府的所有动静,尤其是安世禄见了什么人,送了什么信,事无巨细,明日一早报我。”
“遵命!”钱林躬身领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石开隨即转向身边的石虎,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冬夜里的寒冰:“石虎。”
“小的在!”
“去传我的令,今晚本该轮值的巡夜队三巡取消,换咱们自己的人上。”
石虎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有大动作。大名府的宵禁分为四巡,一巡二巡清街关门,到了三巡,便是防盗抓贼的关键时刻,此时换人,其意不言自明。
“你亲自带队。”石开的目光锐利如刀,“等到三更天,人困马乏,夜色最浓的时候,摸进安家。”
石虎的呼吸微微一滯,心臟猛地一跳。
“大人,您的意思是……”
“安府的护院家丁,杀几个。”石开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多,三五个即可。记住,动静要小,下手要快,绝不能留下活口。事成之后,给尸首换上黑衣,扔几把破刀在旁边,明日一早,就当是城外流窜来的匪徒,不开眼摸进了安府,被安府家丁『奋力』击退了。”
石虎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石开这步棋的狠毒之处。
这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诛心!
今晚刚在宴会上逼得安世禄顏面尽失,夜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重兵把守的府邸,取其家丁性命。
这等於是在安世禄的脸上,用血淋淋的刀子刻下了四个字——“你,不安全”。
安世禄那些家丁护院,拿著主家的银子卖命,图的也是一份安稳。
可若是连主家都护不住他们,甚至他们睡在府里都会被悄无声息地割了喉咙,谁还敢为他卖命?这支他赖以为生的爪牙,军心必乱!
更妙的是,此事还能栽赃给“匪徒”。如此一来,他石开非但没有嫌疑,反而可以借著“城中治安不靖”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加强巡查,甚至主动提出派兵“保护”安府。
到那时,是引狼入室,还是开门揖盗,就全由不得安世禄了。
“大人深谋远虑,小的明白了!”石虎压下心中的震撼,重重点头,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小的这就去办!”
石开望著石虎离去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越发浓郁。
安世禄,你以为鸿门宴结束了?
不,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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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亥时末。
梆!梆梆!
更夫有气无力的打更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迴荡,穿过层层叠叠的屋檐,显得格外遥远而虚幻。
大名府彻底沉入了梦乡。白日里喧囂的市集,此刻只剩下被月光拉长的寂寥黑影。寒风如同野狗般在小巷里穿梭,捲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支十余人的队伍,如幽灵般行走在黑暗之中。
他们正是石开的亲兵,由石虎亲自带领。
所有人都穿著新发的黑色甲,甲外还套了一层普通的黑布短打,將甲冑的反光遮掩得严严实实。
脚下是厚底的布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手中紧握的,是出鞘的腰刀和上弦的弩箭,冰冷的钢铁在月色下泛著幽微的寒光。
队伍里最前方的一名老兵叫李东,是石开从卫所老兵里提拔起来的,上过真正的战场,见过血,杀过人。他此刻一手按著腰刀,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整个队伍立刻停下,紧贴著墙根的阴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李东侧耳倾听,除了风声,再无半点杂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神情肃穆的石虎,石虎微微点头。
他们已经来到了安府所在的铜钱巷。
这里的宅院非富即贵,高墙大院,门禁森严。
安府更是其中的翘楚,围墙高达一丈有余,墙头上还插著碎瓷和铁蒺藜,在月光下闪著狰狞的光。
寻常蟊贼,看到这般阵仗早就望而却步了。
但在石虎这群精锐眼中,这不过是一道稍显麻烦的障碍。
石虎没有选择从正门突入,而是带领队伍绕到了安府后墙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紧挨著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几乎贴著墙壁。
两名身手最矫健的亲兵,如猿猴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树干,隨即翻身跃上墙头。
他们熟练地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厚布,铺在满是碎瓷的墙头,然后探下身子,放下一根绑著铁爪的绳索。
石虎一马当先,抓住绳索,几下便攀了上去。其余人也依次跟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墙內,是一片宽阔的后院。
远处的主楼还亮著几盏灯火,想必是安世禄气得睡不著。
而他们脚下不远处,便是一排下人居住的倒座房。
此刻,万籟俱寂,只有几声压抑的鼾声从房內传出。
石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他压低身子,对身后的弟兄们做出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两人一组,分头行动。
——目標,倒座房。
——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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