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冤家路窄（2/2）
“救命啊！这群丘八要杀人了！要逼良为娼了啊！”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周围那些远远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纷纷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石开整个人都懵了。
他见过泼皮，见过悍匪，还真没见过这么一招的。
这他娘的……也太专业了吧！
“闭嘴！”石开被她嚎得脑仁疼，厉声喝道。
那妇人见他呵斥，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哭得更凶，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將身上的狐裘披风都蹭满了灰尘，显得愈发悽惨。
“你看你看！他还要打我！官爷欺负人了啊！”
“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们这群天杀的……”
石开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要是衝上去把这女人的嘴捂住，那更是黄泥巴掉进裤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让石虎上前將她架起来，堵住这张破嘴，先带回所里再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清朗而威严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从不远处的河堤上传来。
“大胆！”
石开浑身一僵，只觉得这声音无比耳熟，耳熟到让他有些牙酸。
他缓缓转过头，顺著声音望去。
只见乾涸的河堤之上，一个身穿七品青色官袍，面容刚毅，眼神清正的官员，正负手而立，冷冷地注视著这边。
在他的身后，还跟著几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知县谢陞，又是何人！
石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怎么哪都有他！这姓谢的难道是属狗的吗？哪里有事就往哪里钻！
自己是不是跟他八字犯冲？上次是刘芸儿，这次又来一个，自己这辈子跟“强抢民女”这四个字是过不去了是吧？
那撒泼的妇人一看到谢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她连滚带爬地衝到河堤下，对著谢陞的方向砰砰磕头，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她伸出纤纤玉指，直直地指向石开，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就是他！就是那个当官的！他带著一群兵痞，拦住奴家，意图不轨！还……还要把奴家强行掳走！求大老爷救救奴家吧！”
谢陞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石开。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审视和冰冷。他缓步从河堤上走下，身后的衙役立刻分列两旁，將人群隔开。
“石副千户，”谢陞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又是这句话！
石开心头火起，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他知道，今天这事麻烦了。
事情本身不大，但被谢陞这个茅坑里的石头撞上，不大也得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以谢陞那茅坑石头的性子，非得把来龙去脉审个一清二楚不可，等他按著程序把自己带回县衙，审问清楚，再放出来。
黄菜都凉了，孙德胜那老狐狸，怕是早就跑到南京城享福去了！
怎么办？跟他解释？跟他磨嘰？
不行！绝不能被他拖住！没时间了！
石开的脑子飞速运转。
跟谢陞讲道理？没用。
这人只认大明的法。
跟他动粗？更不行。
殴打朝廷命官，还是个清流文官，那罪名自己可担不起。
怎么办？
看著谢陞一步步走近，看著那妇人脸上得意的冷笑，看著周围百姓鄙夷的目光，石开胸中的那股邪火，被彻底点燃了。
妈的！
老子不跟你玩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事情闹大！
眼看著谢陞就要走到面前，那妇人正准备添油加醋地再说些什么。
石开猛地踏前一步，声若洪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谢大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与怒火，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本官並非在此寻衅滋事，更不是强抢什么民女！”
石开手中马鞭一指那紧闭的朱漆大门，眼中寒光四射，一字一顿地喝道：
“大名府左卫前任副千户孙德胜，在任期间，大肆侵吞卫所军田，巧取豪夺，数量高达七千余亩！致使军户流离失所，卫所根本动摇！此乃挖我大明朝墙角，动摇国本之滔天大罪！”
“本官奉千户林大人之命，持卫所公文，前来捉拿叛將孙德胜归案！抄没其不法家產！”
“此妇人，乃是孙德胜之妾，意图阻挠公务，包庇罪犯，其心可诛！”
石开的声音在寒风中远远传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侵吞军田七千亩！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围观的百姓惊呆了。他们只知道孙副千户是个大官，有钱有势，却没想到他竟然贪了这么多！
那撒泼的妇人，脸上的哭声和得意之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她没想到，石开竟然会如此不管不顾，当著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將孙德胜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而谢陞，也愣住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预想过无数种解释，唯独没有想到，石开会直接拋出这样一个惊天大案。
强抢民女，这是风化案，是他知县的管辖范围。
可卫所副千户侵吞军田，捉拿叛將，这就是军事要案，是卫所的內部事务了！
按例须都指挥使司处理。
石开这一手，等於是直接从他手里夺走了话语权和管辖权，將一场对他不利的民事纠纷，瞬间升级成了一场他无法轻易插手的军政大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谢陞的身上。
这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知县大人，面对这桩牵扯到卫所高层的惊天贪腐案，究竟会如何处置？
是退？还是进？
寒风捲起地上的尘土，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石开按著腰间的刀柄，冷冷地与谢陞对视，寸步不让。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这张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