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刀(1/2)
一天的修炼,在瀑布轰鸣的背景音和两人不断重复、调整“断流”动作的呼喝声中落下帷幕。
汗水浸透了训练服,肌肉酸痛得如同被反覆锻打,但江时起和平井桃的眼中,除了疲惫,更多了一份对那招“最强一击”的执著和一丝尚未掌握的焦灼。
合宿,终於结束了。
三人沉默地收拾著简陋木屋里寥寥无几的行装。
江时起將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背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那片被傍晚染红的苍翠山谷,轰鸣的瀑布声仿佛还縈绕在耳畔。
这三天的经歷——酷刑般的训练、被漫画坑骗的怨念、深夜的星空药油、还有那场离谱的“婚后噩梦”——复杂得难以言喻。
“捨不得?”
平井桃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在他身边响起。
她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正看著他望向山谷出神的样子。
江时起猛地回过神,对上她带著促狭笑意的眼睛。
瞬间,昨晚那个“温柔贤惠版平井桃”的噩梦画面又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力甩了甩脑袋,仿佛要把那可怕的幻象甩出去,脱口而出。
“捨不得?在这?才不要!”
语气带著夸张的嫌弃,眼神却有点飘忽。
平井桃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隨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不过,两人之间那层因为“瀑布坦诚”和“药油上药”而滋生的微妙尷尬,似乎在这小小的斗嘴中消散了不少。
一种经歷过共同“磨难”后形成的、更自然的亲近感,悄然取代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依旧是平井刚那辆吭哧作响的旧皮卡,载著三人驶离了寂静的山谷,顛簸在崎嶇的山路上,最终回到了京田边市那熟悉又略显冷清的街道。
当“平井道场”那块饱经风霜的木牌映入眼帘时,江时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道场门口,平井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车子停下,她温柔的脸上立刻绽开温暖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欢迎回来!辛苦了!”
她的声音如同春风,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和山野的寒意。
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看到女儿和江时起明显憔悴却精悍了些许的面容。
以及丈夫眉宇间难得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晚餐异常丰盛,显然是平井夫人精心准备的。
热气腾腾的寿喜锅散发著诱人的香气,新鲜的刺身泛著光泽,还有各种精致的小菜,摆满了矮桌。
这是几天来他们吃过最像样、最温暖的一顿饭。
平井夫人温柔地为三人布菜,询问著山里的情况,体贴地没有过多追问训练的细节。
她的目光,尤其是落在江时起身上时,那份温柔里似乎还掺杂著一种……
更加深切的、带著慈爱和某种期许的笑意?
就像……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江时起被这目光看得后背一凉,刚夹起的一块牛肉差点掉回锅里。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扒饭,心里默念:
错觉!一定是错觉!夫人只是太温柔了!
但那股子“看女婿”的味道实在太过明显,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饭后,江时起正想溜回房间自己处理一下身上新增的酸痛,平井桃却叫住了他。
“餵。”
她的声音很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后背和肩膀,自己够得著?药拿过来。”
江时起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
看著她平静却不容拒绝的眼神,他犹豫了片刻。
想到自己笨手笨脚反手涂药的狼狈样子,再想想她那恰到好处的力道……
最终,他还是认命地,或者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点了点头,默默地把药油瓶子递了过去。
两人在道场一角的榻榻米上坐下。
江时起背对著她,脱下上衣,露出布满新旧淤青和红痕的结实后背。
平井刚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喝著茶。
他的目光扫过这边,看到女儿纤细的手指沾著药油,认真地按压在江时起背上那些明显的淤痕处。
动作虽然算不上多温柔,却异常专注和……自然?
而江时起那小子,居然破天荒地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一副“我很乖我很正经”的样子,一句口都没有!
平井刚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惊讶、探究、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最终化为一种混合著欣慰和“自家地里水灵灵的白菜好像要被拱了”的微妙不爽。
江时起如芒在背,感觉平井刚的目光简直比瀑布的衝击力还强!
他只能更加挺直腰板,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疯狂祈祷:
刚师傅您快別看我了!我真没別的意思!师姐您下手轻点啊!
药油辛辣的气味在道场瀰漫。
平井桃的动作很利落,专注於淤青的位置,心无旁騖。
江时起也努力忽略掉背后的目光和指尖的触感。
一时间,道场內只剩下药油涂抹的细微声响和平井刚喝茶时偶尔发出的轻啜声,气氛竟有种诡异的和谐与……紧绷的寧静。
……
最后两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合宿前的“正常”轨道。
但空气中瀰漫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凝重。
距离京都市剑道交流赛,只剩下最后几十个小时。
无论是江时起还是平井桃,都彻底收起了所有打闹的心思。
道场里只剩下竹剑破风的呼啸、脚步摩擦地板的沙沙声、平井刚低沉而精准的指导,以及两人专注练习时沉重的呼吸。
他们像两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著平井刚数十年积累的经验和技巧,每一个基础动作都被反覆锤炼,每一个战术要点都被反覆推敲。
至於那招被寄予厚望的“断流”,两人更是投入了巨大的精力。
江时起凭藉强大的力量和爆发力,已经能將动作模仿得形似——
启动迅猛,拧转有力,挥刀凌厉。
平井桃则凭藉顶级的身体协调性和对发力的精细控制,动作流畅精准,神韵已具几分。
然而,问题也显而易见。
江时起的动作虽然威猛,但总感觉拧转、爆发和內旋发劲三者之间衔接得不够圆融,仿佛强行拼凑在一起,缺少那种浑然天成、力透一点的穿透感。
像是威力巨大的攻城锤,而非精巧致命的破甲锥。
平井桃的动作流畅精准,发力也清晰,却总感觉差了最后那一股“钻透”一切的狠劲和决绝,显得过於“標准”而缺乏一击必杀的凌厉压迫感。
少了其中的“意”。
那是一种將全部精神、意志和身体力量凝聚於一点,在电光火石间爆发出来,斩断一切阻碍的心念。
它不是单纯的力量,也不是单纯的技巧,而是心、技、体在极限状態下达成完美共鸣的產物。
这“意”,並非靠死记硬背或反覆模仿就能轻易获得。
它需要悟性,需要契机,甚至需要……
某种极致的压力来点燃。
平井刚看著两人在道场上一次次挥汗如雨地练习“断流”,眉头微锁。
他能看出他们的努力和进步,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层无形的瓶颈。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
比赛前夜,平井刚难得地没有安排任何加练。
晚饭的氛围也比往日更加温馨。
平井夫人特意做了几道平井桃从小爱吃的菜,饭桌上少了些刚开始的剑拔弩张,多了些家常的暖意。
饭后,平井桃主动收拾碗筷,跟著母亲走进厨房。
水流声哗哗作响,她笨拙却认真地冲洗著碗碟上的泡沫,动作显得有些生疏,显然舞台和道场之外的家务並非她所长。
平井夫人站在一旁,温柔地看著女儿专注的侧脸,用干布擦拭著她洗好的碗。
厨房里瀰漫著洗洁精的清香和温暖的湿气。
平井桃几次欲言又止,洗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知女莫若母。
平井夫人將她的犹豫尽收眼底,轻轻嘆了口气,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月光:
“桃桃,”她停下擦拭的动作,看著女儿,“其实……你父亲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这么多年,他心里……早就放下了。”
平井桃洗碗的动作彻底停住,愕然地看向母亲。
平井夫人脸上带著一种瞭然的、宽慰的笑意,继续柔声道:
“而且,他还收藏了你的……”
“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刻意、甚至有些夸张的咳嗽声猛地从厨房门口传来!
母女俩同时回头。
只见平井刚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背著手,板著脸,但眼神明显有些飘忽,耳根似乎也带著点可疑的红。
他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带著明显的警告意味。
平井夫人立刻像说错话的孩子般捂住了嘴,眉眼弯弯,笑意却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哎呀,老头子不让说,我不说了,不说了。”
平井桃看著父母这无声的互动,又看看母亲那狡黠的眼神,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被一种“又被当小孩糊弄”的幽怨取代。
她没好气地白了母亲一眼:
“母亲!”
“哼!”
平井刚重重哼了一声,努力维持著父亲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儿。
然后转向厨房通往客厅的过道方向,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桃子,跟我过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过道阴影处:
“还有那边那个偷听的小子!你也一起过来!別装死!”
过道里,原本正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前倾、努力捕捉厨房里母女对话的江时起,身体猛地一僵!
被抓了个现行!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笑著从阴影里挪了出来:
“嘿嘿,刚师傅,我……我就是路过,活动活动筋骨……”
平井刚懒得听他狡辩,转身大步走向主屋。
平井桃嗔怪地瞪了江时起一眼,眼神里似乎还带著点“都怪你偷听才被父亲打断”的意味,也跟了上去。
江时起只能硬著头皮,顶著平井夫人那带著深意和笑意的目光,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主屋內,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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