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嘿,这是亲爹(2/2)

陈锋一噎,脸上笑容差点掛不住:“……不是钱!”

他索性也扯了根油条陪父亲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自信又轻鬆:“是我突然觉得啊,咱们之前目標定矮了,就您儿子我这水平,屈就在一个省艺校多憋屈?格局得打开!冲帝都,考北电!这才对得起我这——”他挥了下手里的半根油条,做了个虚指自己,“闪闪发光的天赋!”

“噗——咳咳咳!!!”陈国华猝不及防,差点把嘴里没咽下去的油条屑喷出来,猛地呛咳起来,豆浆杯都晃了。

“什……啥?帝、帝都?北、北电??”他好不容易顺过气,脸都咳红了,抬头瞪著陈锋,像是要確认儿子是不是在梦游,“你小子大清早睡懵了还是发烧说胡话?还北电?你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真没点儿数啊?”

他放下杯子,抹了把嘴,语重心长,甚至带了点苦口婆心的味儿:“锋啊,做人要踏实,你那表演课老师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人家说得够委婉了,人家那意思是,啊,这孩子吧,是块好料……放別的地儿,可你爸耳朵不聋,听得出来弦外音——你压根不是干这个的料!”

陈国华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吐露什么肺腑之言:“我也没指望你成龙成凤,平平安安的,別瞎胡闹闯祸,稳稳噹噹毕业,將来工作要是不好找,就跟老子进厂,咱技术骨干这点人脉还是有的,给你弄个正经岗位,安安稳稳,饿不著冻不著,这不比你做梦当明星靠谱十万八千里?”

陈锋彻底傻了,表情僵在脸上,內心疯狂吐槽:亲爹,鑑定完毕!这退路都给安排的顺溜到地头了!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衝上来。

“爸!我认真的!”陈锋“啪”地把油条拍桌上站起身,声音里带著急切,“你看!”

他后退半步,迅速调整气息,无视嗓子因为晨跑和寒冷还在隱隱作痛,凭著系统改造后那份潜藏的底气,字正腔圆地念白了一段,语速、顿挫甚至努力模擬出了一点角色感:“『命运!这不公的命运!为何偏偏对我如此苛待!』——”

声音確实比往日深沉饱满了不少,透出一种陌生的磁性。

可惜,落在见识过无数“空喊”儿子的陈国华耳朵里,这份“好”大概也仅仅停留在“嗓门比以前亮了点”的层面。

陈国华没打断,也没惊喜,就那么静静看著,眼神里透著一种过来人看小孩玩闹的宽容,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疲倦。

等儿子喊完,甚至带著点表演性质的喘息时,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嘴角甚至还带著一丝自嘲的笑:

“扯这些个咸淡干啥?谁年轻时候没做过梦?你老子我还觉得自个儿能考上大学,当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呢,结果咋样?不是一样捲铺盖进厂!”他眼神柔和下来,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大腿,像是在说:看,这就是现实。

“不过啊,你爹我本事不够,眼力还行——没当成老师,但也娶回来一个老师,嘿,不算太亏!”他用下巴点了点主臥的方向,那里还睡著陈锋的妈妈江慧。

他几口把剩下的油条豆浆解决了,利索地一抹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著沉沉的倦意。

他走到陈锋身边,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按了按儿子稍显单薄的肩膀,那力道里是沉淀的父辈重量:“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我陈国华,一辈子也就在螺丝钉里打转,对儿子,就一个念想——”他盯著陈锋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別、胡、混。”

说完,他转身就往臥室走,两步后又停下,从口袋里摸索出卷了边的二十块钱,回身按在那装著豆浆的空碗旁边:“自己买点零嘴儿。”

臥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暖黄的灯光。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陈锋一个人僵立著,目光死死盯住桌上那张被碗底水渍洇晕开一点边缘的二十块钱纸幣。

胸口憋著一股劲,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著,吐不出也咽不下,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这都啥事儿啊……”在空荡冰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又酸涩。

门板的隔音並不好,几乎立刻,主臥里就传来了父亲压抑著疲惫的、沉闷的鼾声。

那鼾声不高,却像锤子,一下下敲在陈锋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