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以盐治氂(1/2)
初秋的萧索还未到来,田野里已儘是残留著去岁枯黄的草梗,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著牲畜粪便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瑛勒住马,翻身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他褪去了太子的袞服,只著一身半旧的玄色常服,沾满了泥点,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寻常富家子弟。
薛愿默默跟在后面,心中焦急如焚,库山数万將士命悬一线,殿下却跑到这乡野田埂间发呆?
远处,几个老农正吆喝著几头黄牛犁地。沉重的木犁翻开黝黑的泥土,老牛喘著粗气,鼻孔喷出团团白雾。
“老人家,秋耕辛苦。”李瑛走到近前,声音有些沙哑。
一个鬚髮白、满脸沟壑的老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李瑛和他身后明显是护卫打扮的薛愿。
他咧开嘴露出残缺的黄牙:“贵人客气啦,再苦也得干吶。只盼著老天爷赏口饭吃,別再来些天杀的外族抢粮就好。”
“抢粮?”李瑛心头一动,蹲下身,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在手中捻著。
“可不是嘛!”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农人愤愤地插嘴,用袖子抹了把汗,“我幼时在边境,那里时常闹吐蕃,那些穿皮袍子的蛮子,赶著他们的氂牛队,凶得很。”
“最可恨是糟蹋庄稼,那氂牛劲儿大,皮又厚,发起狂来拉都拉不住,田里刚出的苗,被它们一顿乱踩乱拱,全毁了,比蝗虫还厉害。”
氂牛!乞力徐围困库山的主力,除了剽悍的吐蕃步兵,便是那成千上万用於运输輜重、关键时刻亦可冲阵的庞然大物,李瑛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强自镇定,顺著话头问:“吐蕃氂牛性子暴烈,难道就没有法子治一治它?”
老农嗤笑一声,摆摆手,“你可知道它们最稀罕啥?”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农人才懂的秘密,“盐,贵人,是盐吶,那些大傢伙,闻著盐味儿,比饿了三天的狗见了肉骨头还疯,眼珠子都能红嘍。”
“撒一把盐在地上,它们能把地皮都给你舔掉一层,要是让它们瞅见盐袋子,嗬,那阵仗,十头牛都拉不回一头。”
盐?!
如同漆黑的夜空骤然被一道狂暴的闪电撕裂,李瑛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所有关於库山的焦虑、绝望、朝堂上的倾轧算计,瞬间被这惊雷般的两个字炸得粉碎。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衝上头顶,心臟跳动剧烈,几乎要破膛而出,眼前这泥泞的田野、喘息的老牛、絮叨的农人,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盐”和“氂牛”这两个词,在意识深处剧烈碰撞,迸发出足以焚毁一切桎梏的璀璨火。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田埂边一簇枯草。薛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嚇了一跳:“殿下?!”
李瑛没有回答,他一把抓住薛愿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久经沙场的薛愿都感到一阵生疼:“盐!薛愿,你听见了吗?盐,吐蕃氂牛的命门是盐。”
薛愿被李瑛眼中那欣喜的光芒感染,一时没反应过来:“盐?殿下是说.....”
“来不及细说了,快,笔墨!”李瑛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目光如电,急切地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田埂旁一块较为平整的大青石上,“就这里。”
薛愿虽不明所以,但见殿下如此神態,心知必有惊天动地的计较,不敢有丝毫迟疑。
他立刻解下隨身携带用於记录的小巧皮囊,飞快取出里面珍藏的、用於飞鸽传书的上好素绢和一支细狼毫笔,又从一个水葫芦里倒出些清水,迅速研开隨身携带的一小块墨锭。
李瑛几乎是扑到青石边,撩起袍袖,將素绢铺在冰冷的石面上。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提笔,蘸饱浓墨,手腕悬空,每一个字都力透绢背,带著破釜沉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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