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淤泥上的嘆息（1/2）

林河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飢饿感唤醒。

那不是肠胃的蠕动，更像是一种存在根基被逐渐抽空的虚弱。

维持他意识的那团微弱水光，在浑浊的亚穆纳河底明灭不定，如风中残烛。

昨天惩戒醉汉耗尽了那点可怜的神力。

此刻的他，比初生时更加透明，更加虚弱，几乎要彻底溶解在这片污浊的炼狱里。

“饿……”

林河的意识在昏沉中呻吟。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消逝感，缓慢而不可抗拒。

源自本能的信息碎片再次浮现：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仰”，需要“香火”……

才能对抗这无处不在的污染，才能维持这该死的“神”的存在。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绝望。

他挣扎著將感知向上延伸，穿透污浊的水体，探向河岸——那片瀰漫著复杂气息，连接著无数卑微生命的土地。

清晨的薄雾，更像是水汽、灰尘和淡淡垃圾焚烧烟雾的混合物。

此时尚未完全散去。

加济布尔贫民窟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烂的伤口，紧紧贴在亚穆纳河岸。

破败的棚屋密密麻麻，用朽木、锈蚀的铁皮、五顏六色的塑料布和废弃的gg牌勉强拼凑而成，一直蔓延到那座散发著恐怖恶臭的垃圾山脚下。

河岸线並非整齐的，而是被隨意倾倒的建筑废料、腐烂的蔬菜堆和各种难以辨认的生活垃圾切割得支离破碎。

浑浊河水冲刷著这些污秽，带走一部分，又留下更多。

此时在上游一点的地方，靠近一个被污水冲刷得摇摇欲坠的破旧小木码头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出现了。

乾瘦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粗糙，布满风吹日晒的深刻皱纹，像乾涸河床的龟裂。

他叫“维杰”，属於首陀罗（shudra）种姓，传统上是服务阶层。

他穿著破洞的背心和同样破旧的短裤，扛著一张修补过无数次、网眼大小不一的破渔网。

他的眼神浑浊，带著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但深处又藏著一丝绝望的希冀。

维杰沉默地將一条勉强能浮起来的、用旧轮胎和木板拼凑的筏子推入水中。

河水粘稠得如同油污，小船吃水很深。

他熟练地撒开网。

渔网在污浊的水面张开，然后迅速沉入那片令人心悸的黄绿色深处。

林河的能清晰地感知到维杰撒网区域的水质。

那是奥克拉工业区几个主要排污口匯聚的下游。

重金属、化学染料和各种有机毒物浓度高得惊人。

別说鱼，连生命力最顽强的水虫都几乎绝跡了！

只有厚厚的、散发著毒气的淤泥和沉底的工业废渣、塑料垃圾。

维杰显然也知道希望渺茫。

他麻木地收网。

这个重复了无数次失败后的动作。

感受到网很沉，维杰枯瘦的手臂爆出青筋。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难道是奇蹟？

哗啦！

网被拖出水面。

没有银鳞的跳跃，没有鱼尾的拍打。

网里兜著的，是纠缠的废弃塑料绳、几个锈蚀的易拉罐、不知是什么工厂排出的凝胶状废料。

只有几条手指长短、身体畸形、顏色诡异的小鱼翻著白肚皮，混在垃圾里，早已死去多时。

维杰看著网里的收穫，那丝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麻木。

他沉默地將垃圾倒回河里，將那几条死鱼小心地捡出来，扔进船尾一个同样骯脏的小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