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净军(2/2)

这陈演不是陛下近来最信任的人吗?

不然一个才能普通,只知油嘴滑舌的人怎能在短时间內当上首辅。

就是因为此人深得圣上的喜欢,他才会出口帮衬,却没想到惹火上身。

可他也想不通这陈演怎么就突然成了陛下口中的奸臣,佞臣。

此刻骆养性才感受到御座上那位帝王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过去的焦虑与无力,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

朱明胸膛微微起伏,方才的暴怒似乎耗去了他不少力气,隱在阴影中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他微微喘息著,目光却如同两柄寒芒毕露的利刃扫过跪地如烂泥的骆养性,最终落在身形紧绷的李若璉身上。

“骆养性。”朱明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

“朕给你一道『诛蠹令』。”

诛蠹令!

这三个字如同丧钟,再次在骆养性耳边轰鸣。

“第一,即刻锁拿陈演押入詔狱天字重牢,朕要他活著,但朕要他们尝遍詔狱三十六道大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明的声音如同寒冰在石面上刮擦,每一个字都浸透著酷烈的血腥味。

“第二,抄家!给朕掘地三尺抄得寸草不留,不管是夹壁墙、地窖、假山暗道、书页夹层、夜壶底座……甚至他府中池塘的淤泥,都给朕翻一遍,少一两银子……”

说到这里,朱明拖长了音调,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骆养性簌簌发抖的背上。

“骆卿,你就用自己的九族家產替他们补上,听明白了吗?”

“臣……臣明白!臣遵旨!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骆养性头如捣蒜,撞击著冰冷的石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皇帝连抄家的细节都想到了,这分明是处心积虑,要置陈演於万劫不復之地。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股死亡的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隨后朱明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去办吧,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这三个字,在寒风中带著血腥的余韵,印入骆养性的耳中。

“臣告退。”

骆养性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並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后背一片冰凉湿冷,官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也浑然不觉。

转身走时,他双眼余光撇向一旁的李若璉。

陛下今日刚召见就让他抄了陈首辅的家,那召李若璉来是为了什么?

两人平日里素来互不对付,而且李若璉为人刚直。

陛下要如何用这人?

……

骆养性思绪飞快的运转著,可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的停滯,快步离开了大殿。

见骆养性走远,朱明目光转向李若璉。

这位指挥同知依旧站得笔直如標枪,按著刀柄的手稳如磐石。

只是那冷硬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神深处翻涌著惊涛骇浪般的震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显然,方才皇帝的雷霆之怒和这血腥残酷的“诛蠹令”,如同重锤狠砸在他坚固的心防上。

“李若璉。”

朱明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面对李若璉时,那狂暴的戾气似乎收敛了一丝,多了几分审视与託付的意味。

“臣在。”李若璉抱拳躬身,动作乾脆利落,如同出鞘的刀。

“朕也给你一道令。”朱明盯著他那双毫不避让、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一道『净军令』。”

净军?

李若璉眼中精光一闪,疑惑转瞬即逝,隨即化为磐石般的坚毅:“请陛下明示,臣万死不辞!”

“朕要一把刀!一把绝对乾净、绝对忠诚、见血封喉、至死方休的刀!”

此时朱明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你亲自去淬炼这把刀,人数五百以上,从你的南镇抚司和勇卫营里给朕挑人,记住三条铁律。”

朱明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重若泰山,砸在冰冷的汉白玉上,发出无形的迴响:

“第一,三代清白;祖上、父母、妻儿,皆为我大明京畿世代务农的良善之家。给朕查到他家祖宗八代的田亩黄册,查他邻里口碑,查他族谱有无污点。”

“第二,其父母妻儿,必须现居京师;给朕把名册造好,住处摸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这把刀的刀鞘,也是悬在刀背上的锁链。”

“第三,其人本身必须与任何科举党爭、文官清流、勛贵门阀无丝毫牵连;最好是身无寸功的白身,最好是家徒四壁的寒门,朕要的是只认得天子、只认得军令的孤狼,不是那些盘根错节、心思活络的世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