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温体仁:我真特么的笑了(2/2)

朱由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微扬。

“但光有民愤,如无根之水,只能喧嚣一时。要让这把火烧得长久,烧得理直气壮,就必须折服士心。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最重名教纲常,他们会私下里说朕煽动愚民,以情乱法。所以,朕要你们这些大儒站出来,用他们最信服的东西去打他们的脸!”

皇帝向前一步,气息迫人。

“朕要开辟第二个专栏,名为‘大儒锐评’!你温体仁作为礼部尚书,士林表率,给朕写第一篇!开宗明义,就论‘圣人之后行悖逆之事,当与庶民同罪,甚至罪加一等’!

然后,朕会亲自点名,让那些有清望的名士大儒轮番上阵!让他们引经据典,从《春秋》的‘大义灭亲’,论到《孟子》的‘闻诛一夫纣矣’,给朕把道理讲透!”

“朕要让他们用最深奥的经义,最雄辩的文辞,告诉天下所有的读书人:皇帝今日所为,非是毁儒,恰是护儒!诛杀孔胤植,非是弑圣,恰是为圣人清理门户,刮骨疗毒!

朕要用最权威的理性为这场屠戮做最神圣的背书!朕要让所有想反对的人,在他的圣贤书里,找不到一句可以为孔家辩护的言语!”

温体仁的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此旨一下,无异于将他与一众倚为心腹的臣子彻底绑上了御驾亲笔所绘的旌旗之下。

自此,他们便是为这场涤荡乾坤之风摇旗呐喊之人,须得以毕生名望学识,为君王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从此之后,圣君与名臣便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皇帝的目光越过温体仁,落在了田尔耕身上。

“有了民心向背,有了大义名分……还缺一味最猛的药,一味能真正诛心的药。”

他看着田尔耕,仿佛在欣赏一件最得意的兵器:“田尔耕,你诏狱里那些孔府的核心管事和账房,他们的用处比他们的命更值钱。让他们活着,让他们写‘忏悔书’!”

“朕要让他们把孔府内部那些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朕写出来!衍圣公如何侵占祭田,中饱私囊;孔家的公子们如何强抢民女,荒淫无度;府里的管事们如何放印子钱,逼得人家破人亡!朕要细节!越细越好!”

他顿了顿,享受着温体仁那已经变得有些呆滞的表情,轻笑道:“这些东西由锦衣卫审核真伪,再交由礼部润色,择其优者,实名刊登在第三个专栏,就叫《孔府管事忏悔录》!”

温体仁一直躬身听着,而后心底存着的那一丝深深的困惑逐渐消散。

以天子登基以来展露的雷霆手段,动辄便是夷族、凌迟,杀伐之果决,远迈太祖。

这孔府上下,罪恶滔天,桩桩件件都够得上抄家灭族的死罪。

可那些掌握着孔府上下所有阴私之事的要害人物,竟还没杀绝,竟还有一些关押在诏狱。

这不合常理!天子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了?

温体仁此前还在暗自思量,以为天子留下这些孔府要人,是欲令其在公审之时,充当人证,与卷宗上的物证相印证,使孔家之罪昭然若揭,无可翻案。

此虽是堂皇正道,却也算不得出奇。

现在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不是不杀,是让他们暂时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皇帝啊皇帝!您……您这是要作甚啊!

一瞬间,温体仁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让他这位在宦海中沉浮几十载,见惯了风浪的礼部尚书竟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血泪录》是煽动民心之火,《大儒锐评》是占据道义之峰。

而这……这劳什子的《孔府管事忏悔录》,就是一把淬了剧毒的无形之刃,不是砍向孔家人的脖子,而是捅进天下所有人的心里,再狠狠地搅动!

其毒,胜过鹤顶红!其利,远超绣春刀!

市井百姓,贩夫走卒,乃至朝中百官,哪一个不好奇那高高在上的“圣人府邸”里的秘辛?

哪一个不想窥探那“万世师表”的后裔私下里的糜烂生活?

这种满足所有人猎奇与窥私之欲的东西,其传播之速,之广,将远超前两者!

它会像一场无法扑灭的瘟疫,在茶楼酒肆,在勾栏瓦舍,在街头巷尾,在田间地头疯狂蔓延!

它会让“衍圣公”的形象从一个抽象的恶棍变成一个具体的丑陋的.活色生香的“淫贼”、“国蠹”和“伪君子”!

它会彻底剥掉孔家最后一丝神圣的光环,将他们钉在鄙俗的耻辱柱上任人唾骂,任人戏说!

这一刻,温体仁对“杀人诛心”这个词再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深刻的理解。

天子不仅要孔家死在法场上,更要让他们在所有人的记忆和谈资里遗臭万年,成为一个永世为人不齿的笑柄!

想通了这一切,温体仁的脸上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是混杂着惊骇苦涩与极致拜服的笑。

他笑了,真的笑了。

温体仁在没成为礼部尚书之前甚至还想过,凭借自己的权谋手段,哪怕是在朝堂之上单挑钱谦益、钱龙锡那帮东林党人,也必然可以游刃有余。

可此时此刻站在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天子面前,他才发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权谋心计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幼稚!

简直……就像一个三岁孩童在玩弄泥巴。

而眼前的帝王,却已在执掌风雷,重塑乾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