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耙耳朵(1/2)
第163章 耙耳朵
周景明回来,双亲的态度决然不同,一个欢喜一个忧。
但欢喜的是母亲,事情就好办了。
一家三口回到屋里,沈凤琴忙着提了那个每天都在土灶台上烧着的滚水,先给周景明冲了一杯老鹰茶,见周德同还闷声不出气儿,走到他旁边,伸手揪向他的耳朵。
周德同本能地想要躲避,但沈凤琴一揪不中,还能再揪,终究被她揪住耳朵,有些烦躁地叫了一声:“哎呀……”
看到这种情形,周景明识趣地提着背包,踩着咯吱响的木楼梯去了楼上,听到沈凤琴骂他:“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给老子板着张脸,你啥子意思?是嫌脸还不够长?
你儿子是能干大事能赚大钱的人,你想让他像你一样没出息,天天窝在家头赚点分分钱,划船送人过河还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当个烂好人?
老子当年啷个会看上你这种人嘛,你是不是撑船把自己撑憨球咯,我记得那天还有人跟你摆龙门正,说镇上那个外出包工地干的,帮人盖房子,赚了好多钱。还有到锦官城摆摊的那个,年中回来过一趟,直接给家里起了座大砖房……这些事情你是耳朵聋了嗦,听不到迈?
天天想着端铁饭碗,又不是好了不起的事情,把日子过好了,比啥子都强,以前不准做生意,现在多少人在做……明天不要划你的破船咯,到镇上去好好看看,你看看街上多出多少商店,有多少人摆摊,你还以为是前些年嗦……哈戳戳嘞。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怕锤子。”
周德同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哎呀,行了行了,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沈凤琴却还不依不饶:“你给老子高兴点,笑一个!”
周景明听到楼下传来周德同嘿嘿的笑声,心里也跟着乐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周德同被沈凤琴揪着耳朵收拾得服帖的样子。
沈凤琴又叫嚷起来:“啷个笑的比哭还难看……给老子去抓只鸡宰了,抓最大最壮那只线鸡,我要给儿子做他最喜欢吃的辣子鸡,给老子赶快点……”
周景明将背包放在床上,转身下楼,看到周德同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去抓鸡,追得那只线鸡到处乱飞乱窜,完全打破了老屋的安静。
线鸡,是农村人对阉割过的公鸡的叫法。
周景明也去帮忙,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只鸡左奔右逃,在爷俩的拦截下,最后想要飞进菜园子,可惜飞不了篱笆那么高,掉了下来,又慌忙一头扎进篱笆缝隙里,一个劲地往里钻,被木条子卡住,才被周景明抓住。
周德同气喘吁吁地看了看周景明,还是什么都没说,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些想不开。
他将周景明手里提着的鸡接了过去,朝着家门口走去的时候,沈凤琴已经送来刀子,还有个碗底装了少许水和盐巴的大碗,用来接鸡血。
被周德同用刀抹了脖子的线鸡,一阵挣扎后,流了一浅碗的血,他把鸡就扔在屋子前,结果,沈凤琴出来看到那碗鸡血,当时就骂开了。
碗里装着的鸡血里面,除了浮着两根鸡毛外,居然还有三粒包谷子,不用说也知道,周德同杀鸡的时候,割破了食管,嗉子里的包谷子在线鸡挣扎的时候挤出来。
这碗鸡血是不能要了。
恰巧这时候对岸又有人喊话说要过河,周德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提着那根黄铜箍锃光瓦亮的竹子撑杆,走得很急。
周景明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又是一乐,自己这个父亲,一辈子,其实没怎么在沈凤琴面前抬起头来过,说是小事母亲当家,大事父亲做主,但其实大事小事儿,很多时候还是母亲说了算,是个标标准准的耙耳朵。
他一辈子本本分分,天天与船为伍,说辛苦,其实也挺享受,原本沈凤琴也不是特别强势的女人,老两口的生活平淡,但却也安稳。
周景明记得,小的时候,他还问过自家老爸,怎么那么怕老妈。
周德同的回答是:“这有啥子嘛,想当年,刘备还给他夫人孙氏下跪过,我这是当皇帝的命,至少不用那么操心。”
后来,周景明其实也细细想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他,自己的父亲也并非一无是处,心地善良,内心挺温柔,不过是将问题摆在明面上解决,你低个头我服个软,就没什么大事儿过不去,这才有了家庭的和谐。
在外人眼中,耙耳朵或许是个贬义词,是一种懦弱无能的形象,但在蜀地,褒义的成分更大些。
他只是在默默用手中那根撑杆,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也正是他的辛苦,周景明才能放下家里的一摊子事儿,能放心外出闯荡。
沈凤琴忙着用盆装开水烫鸡,周景明本想去帮忙,却被沈凤琴支使到一边休息,不让他掺和。
他也只能提了凳子到门前坐下,喝那碗已经变得温热的老鹰茶。
和此时北疆的寒冷不同,蜀地现在的阳光,依然温暖而舒适,倒是难得的享受。
过河的人是村里一个姓王的叔辈,路过老屋的时候,看到周景明在屋前喝茶,热情地打招呼:“哟,是景明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景明冲他笑笑:“我这也是刚回来没多久……王叔,你这大包小包的,是从哪里来啊?”
“我啊,我也是刚回来,在山城那边当棒棒,给人挑东西。”
“生意还行吧?”
“还行,一天也能有个五六块的进账,比不得你啊,有个铁饭碗端着,不愁吃喝,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拼力气赚点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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