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给朕狠狠骂他(2/2)

他与韩鹿鸣说话,从来不需要过多解释,彼此都心领神会。韩鹿鸣点头:“扶棺送灵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秦少帅这是要将天下人心汇成一股最大的‘势’,助他成就大业。

“此乃帝王之能,非寻常人所能及。即使旁人能想到这招数,也缺少了秦大帅的威望遗泽,与渊岳军挽大厦于将倾的辉煌战功。”

叶阳辞丝毫不加掩饰地说:“茸客,他便是我为大岳选定的下一任国君。”

韩鹿鸣赞许地再次点头:“传说中麒麟入人间择圣主,非明王不出,出则为天下带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许多人并未意识到,麒麟不仅是瑞兽、仁兽,更是‘设武备而不为害’的神武之兽。以其堪敌真龙之战力,而行匡正辅佐之道,‘非不能也,实不为耳’。”

“扯什么神话志怪,跑题了吧。”叶阳辞笑睇他,“回归正题。延徽帝收到这些呈报后,定然不会任由渊岳军在如此浩大的声势中回朝,他也得造势,以压制秦深的士气,打乱他的步调。来,猜一猜他会如何反应?”

这一夜,韩府书房灯火通明。烛光将两个促膝而谈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偶尔举扇掩口,偶尔以茶相敬。

深思熟虑后,叶阳辞将这些呈报整理成奏章,亲自送到御前。

延徽帝看完当即变了脸色,先是惊疑,继而勃然大怒。他将奏章摔在地面,厉声道:“数万人马,连是死是活都传不回一个准信,兵部的驿兵与斥候是干什么吃的?还有师万旋,人就在辽北,也一并瞎了眼吗?如今队伍都快行到山东德州了,朕才知道此事,好个从天而降的王师!”

叶阳辞完全明白他忌惮所在,温声道:“前情再怎么跌宕,王师都是陛下的军队,也必须是陛下的军队。”

这个“必须”戳中了延徽帝的心弦,他下令:“你为朕拟旨,叫渊岳军停止南下,原地待命。朕从兵部调拨几名将领过去,每将领其中五千至一万人马,分派到各省府卫所,以充地方兵备之不足。”

原来是要将整支军队切割成数块,易以将领,改换建制。如此分化至各地,久而久之,黑龙军魂就散了。而功勋最高的秦深,估计更不会有好下场。

果然,延徽帝想了想,继续道:“伏王秦深克竟全功,自当隆重褒奖。边塞苦寒、征战日久,想来已疲惫不堪,故而朕召其回京,卸渊岳军主帅之职,赐以金玉珍宝、别院良田,永享一等亲王爵禄。”

叶阳辞暗中冷笑。他故意面露担忧:“可是陛下之前三道金牌,催促伏王率渊岳军班师回朝,还将此令在各州府告示百姓。眼下他奉命班师,若不准渊岳军回京,是不是有朝令夕改之嫌,有碍陛下的圣明……”

延徽帝斜眼看他:“叶阳尚书,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那是回朝复命之师吗?那是挟功震主之师!”

叶阳辞一脸恍然之色:“陛下睿略啊。臣这便去拟旨,回头呈给陛下审阅。”

这道旨拟好后,延徽帝很满意文辞,觉得既彰显了天子的威严大度,又敲打了伏王的别有用心,还让各州府明白并非朝廷朝令夕改,而是形势不同以往——

秦深要送父亲遗骨入京,可以啊,独自扶棺,最多允许他带几十人的亲卫同行。这浩浩荡荡的几万人马算怎么回事,来逼宫的吗?

延徽帝当即下令,将圣旨发往各州府,同时警告各地主官,不准治下百姓给渊岳军提供粮草,违者以“乱政罪”论处。

同时他紧急从奉宸卫、羽林卫、金吾卫中调拨心腹将领,派往山东德州,接替秦深的统帅之职,将渊岳军大卸八块,散向四方。

可延徽帝没料到的是,这些手持诏书与虎符的将领们,一到渊岳军中,就如同泥牛入海,从此不见了踪影,连个消息也没能递回来。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地抗旨了。秦深牢牢霸占着军权,还真想兵临金陵不成?!延徽帝盛怒之下心疾发作,险些心颤到别过气去,太医院全力施救,好歹是有惊无险地救了回来,千万嘱咐圣上平心静气,不要发怒。

心疾来得快也去得快,只要不发作,延徽帝就仍是个老当益壮的雄主,当即召集百官上朝,商议此事。

官员们照例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不停,意见大致分为两派:

一是激进派,痛斥伏王有不臣之心,请陛下当机立断,下旨褫夺他的兵权,押送回京问罪。这些人占了多数。

二是持中派,委婉陈情,居中斡旋,意为伏王乃忠良之后,性情敦厚,又是陛下亲侄儿,不至于起不轨之心。如此中途解职过于羞辱,寒了广大将士的心。不如就让他持金牌班师,将军队驻扎在应天府北面,再召他单独入京觐见。这部分主要是言官,人不多,但有些天然的话语权。

延徽帝十分不喜这些言官,天天谏君谏君,这会儿该狠狠捶打心怀鬼胎的领军人物了,又想搞绥靖那一套,叫他窝火但不好直接发作。

叶阳辞仿佛深谙帝心,在此刻挺身而出,奏禀道:“陛下所忧不在当下,而在将来。自古拥兵自重的将领,若无朝廷的强力钳制,往往会野心膨胀,成为割据地方、对抗中央的军阀,若再进一步,便恐生谋叛之心。放任伏王纵兵直入京师,实非万民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