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贪得无厌的东西(2/2)

缓过了那股被死亡与惊变激发出的剑意,他搂着秦深的脖颈,低喃:“我有阵子没‘照身’了。老祖宗的话果然不能不听。”

“照身?”

“嗯,‘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的‘照身’。凡修炼决云剑谱者,每日晨起当对剑照身半个时辰,自省自诫,收敛过于凌厉的剑意,以防不出剑也伤人。”

“那你这阵子晨起时怎么不照身了?”

在夏津时忙着县务,修城开河的工程,一个接一个没停过。

来临清,他想着此地繁华,城郭与漕运线完备,无需再缠身于基建了,结果踏入地界的第一个早晨就被缠得出不了船舱。

美色未必误国,但误剑修大业啊!叶阳大人深刻自省。

秦深还在逗他,把血珀一颗一颗塞进他指间:“今日晨起时,你在忙什么?唔,好像在读契约,侧着读,趴着读,被我端在身前读……”

叶阳辞抓住了血珀珠串,戴回手腕。轻红从耳根蔓延到颊边,他冷声道:“闭嘴。贪得无厌的东西。”

秦深挨了骂,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得意扬扬。

叶阳辞推开他,坐起身,把衣领扣紧。他说:“漕兵与押银太监如果是孔令昇毒死的,那他背后必有同谋或指使者,否则光是他一个州通判,从身份、权限到能力都不足以支撑这九死之举,哪怕是为了五十万两白银豁出命去。”

秦深在床事上又狠又野,还贪得无厌,但收了那股心思后,便是一尊正经而严峻的神像。

他手按双膝,正襟危坐:“按你所说,孔令昇不学医不识毒,钩吻与解毒秘方估计也是别人给的。那人既精通此道,自然也能在众目睽睽下毒杀孔令昇。那么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在今夜的酒席上吗?”

叶阳辞垂目思索后道:“那人若也在席上,应是能分辨出炖盅内并无钩吻,但不动声色,陪着我们作了这场戏。他将贪生怕死的孔令昇当作棋子丢弃,事后自己全身而退。”

秦深轻哂:“如此狠辣又沉得住气,我看席间有个人很吻合。”

“谁?”

“萧珩。”

叶阳辞微怔:“这我倒是还没往他身上想。”

秦深:“因为他擅长花言巧语,并以此取信于你?”

叶阳辞:“什么意思?”

秦深:“字面意思。怀疑他,但目前尚无确凿证据,故而拿他的浪荡子做派来说事,好让你对他心存警惕。”

还真是……原本多么口是心非的一个人,如今连吃醋也吃得理直气壮,这是把自己摆在正宫皇后的位置上了?

叶阳辞笑了:“要说花言巧语,他可不独对我说。也说你是他‘一心效忠、望之便似人主的三王爷’呢。怎么都投诚半年了,期间也从未兴风作浪,这萧楚白还没得到王爷的信任?”

秦深反问:“你信他几分?”

叶阳辞想了想,说:“保守点估计,五分。”

秦深颔首:“在我这儿放开了估计,也就五分。既然都是五五开,为何今日之事你不首先怀疑他?”

叶阳辞:“因为我有更值得怀疑的对象。”

“谁?”

“暂时不告诉你。”马车停下来,叶阳辞推开车窗,看见州署衙门。他起身道,“迟了,我要先休息,案子明日再理。”

秦深在他从自己膝前经过时,圈住了他的腰:“明日晨起要‘照身’吗?”

“要。”叶阳辞神情坚决,目光却含着促狭般的诱惑,“所以你今夜随便找个客栈投宿,休想缠我。明早辰时初,在仪门外碰面。”

秦深面无表情地用大拇指揉他的腰窝,以示不满。

叶阳辞腰眼一酥,拍掉他的手,径自下了车。

叶阳辞一进大堂,惴惴等待的马截与贺不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知州大人,草民冤枉啊!羊血碗里的毒真不是草民下的!”

“也不是小人干的!大人吩咐之事,小人无不小心谨慎地完成,该做的尽心竭力做,不该做的半点儿没沾手啊……”

叶阳辞亲手扶起他们,安抚道:“本官相信你们是无辜的。临清酒楼无数,药材商人也多得很,本官会挑选你二人,便是事先做过调查,看中了你们的口碑与品行。”

当然,他初来临清,这两人的背景调查更多是委托给了萧珩去做。萧珩在沉船一案上若是可靠,这二人便可靠。

如果这二人心怀鬼胎,那么也就意味着萧珩别有图谋。但反过来却未必成立。即使这二人无辜,也不能完全证明萧珩的忠诚。

他越是重用萧珩,让对方随自己涉足各种要务与大案,就越是在一关一卡地考验着对方。

叶阳辞没有和秦深细说他的这些考量,都在那句“五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