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2)

离天明还有一刻, 雒阳城内月照长街,满城一片萧瑟冷清。

空荡无人的朱雀大街上,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纵马狂奔的兵卒俯身夺过更夫手中更鼓, 敲响一连串急促锣声:

“——乌桓骑兵已至宣阳门外!急征全城火油金汁!全城戒备!全城戒备!”

灯火次第点燃, 推门声、喧哗声、脚步声、哭嚎声嘈嘈杂杂混作一团。

雒阳二十四街火光游走, 一片混乱。

雒阳宫内,卫尉杨琨率五百铁甲禁军, 护送尚书令覃敬一路往长秋宫而去。

“尚书令大人, 门锁了。”

覃敬抬起幽深冷目, 冷冷吐字:

“那就把门劈开。”

破门声响起的一刻, 内殿的覃皇后抱紧儿子的手臂一紧。

殿外的月光映入。

“覃敬, 你想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 覃敬额角青筋一跳。

“蠢货。”

他吐字如冰, 砸在长秋宫冷肃的空气中,冻得她浑身寒毛倒竖。

覃皇后双目如火,一字一顿:“你、放、肆——”

“覃宣容, 你伪造诏令,在这个关键时候擅自封沈负为太子,到底是谁放肆?你和覃戎, 你们二人, 真是我的好弟妹啊。”

“何来擅封!我儿身为嫡长子,太子之位本就他应得的!”

覃宣容握紧扶手,鬓发间的鎏金凤钗剧烈碰撞,冷冰冰地打在沈负的额头上,凉得他一激灵。

长身而立的中年男子朝她步步走来。

“应得的?这天下没有什么应得的东西,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对清河公主视若珍宝?对宓姜念念不忘?却对你从始至终没有宠爱?”

覃宣容胸口起伏, 怒火在她眼底翻涌蔓延。

覃敬却好似视若无睹,语调残酷地继续道:

“当年宓姜病重,她的病,原本还可以再拖延几年,却在得知你将会进宫的第三日突然离世——那时覃家上下都欢欣雀跃,认为是天意要送覃家一个皇后之位,前些年我才从医官口中得知,她是故意的。”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忠贞不渝的君王?她故意死在陛下最爱她的那一年,死在色衰爱驰之前,让陛下今后每一次看到你,都会想到是覃家送你入宫,才逼死了他最爱的女人,如此,陛下才会加倍弥补清河公主。”

他字句如刀,刀刀割在她心口。

“一个浣衣女,尚且对君王之爱不信任至此,要以性命为女儿铺路,你自诩高贵聪明,却只想着如何压一个死人一头,将局面弄到如此地步——”

覃宣容忍无可忍:“你闭嘴!”

覃敬却比她声音更狠厉。

“没有覃戎和赤骊军的兵力,此刻能压制清河公主的唯有陛下!你这个时候立沈负为太子,雒阳城里连孩童妇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岂非正好给了清河公主清君侧的借口!”

这时候立太子,她怎么不直接让沈负登基!

覃敬冷冽如刀的视线从沈负身上扫过。

“禁卫军正在城外作战,你既已经封负儿为太子,他就必须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出现在城墙上督战立威,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覃宣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负儿才九岁!你想做什么!”

“清河公主也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女子,已能亲征守城!”

覃敬上前,将嚎啕大哭的沈负拽出母亲的怀抱,他眼中有极其不耐的神色,沉声道:

“太子平日不是最爱玩弓弩吗?此刻城墙上箭发如雨,将士们正在替太子守卫你的国家,你的城池,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城下的将士便会为太子粉身碎骨。”

沈负:“母亲!母亲!”

覃宣容跌跌撞撞而下。

“把皇后架走!”

天色未明,宣阳城门外的将士们在混沌白雾中鏖战,久未经战的禁卫军在乌桓兵凶猛的进攻下陷入僵局。

女墙后,沈负在啜泣,覃敬肃然而立。

卫尉杨琨拨开军士上前道:

“尚书令大人!这些乌桓兵里面有北越的谋士,他们用俘虏填壕,消耗我们的箭矢,投石机也正在往前线推,咱们的人拦不住,援军何时能到!”

武库已经空了,京师内外所有将士都在今夜出动。

然而,在这些善战的骑兵部队面前,步兵完全处于劣势。

物资贫乏的秋日让乌桓兵成了彻头彻尾的赌徒。

他们抛弃辎重,是一把插入中原腹地的长槊,要么将南雍开膛破肚,要么他们自己被折断沙场。

援兵在何处?

覃戎身在边境,皇后在长秋宫内大发雷霆,身旁新立的太子抖如筛糠。

战鼓如雷,急促中透着后继无力的疲乏。

覃敬朝着地平线远处的层峦叠嶂望去,已有了一种预感。

大地震颤,砂石微微扑腾,东边的日出喷涌而出时,宣阳城外闭门死战的将士们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是援军还是敌军?

九岁的沈负瞪大眼,看着数千人的前锋如黑潮涌向雒阳。

旌旗猎猎,匹马当先的玄甲将军长枪未出,先从副将手中夺下赤骊军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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