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2)

天色刚擦亮, 一辆从宛郡而来的华盖马车碾过雪地,行驶在通往邺都东门的小径上。

捷云回头道:

“公子,邺都马上就要到了。”

车内的覃珣盖着绒毯,怀抱手炉, 那张新月似的面庞上眉头紧蹙, 即便睡梦中也没有松开。

听到邺都, 他缓缓睁眼。

临行前,二叔母郭夫人的话犹在耳畔:

“……薛家与朝廷已成水火之势, 必亡其一, 你母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我若去劝, 恐适得其反, 只有你, 你的话她能听进去。”

“将事情摊开, 对她说明白,我们没有能力保住薛家,即便耗空心思, 最多也就只能保一个薛惜文,其他人的命,我们左右不了, 她再这样与薛家密切往来, 只怕覃家也会惹得陛下猜忌。”

郭夫人将手炉放在他怀中,清清淡淡的一张脸,神色肃穆。

“——别忘了,清河公主的流民军若是起势,陛下未必只能依靠覃家压制叛军。”

覃珣头疼地抚着额角。

尚未及冠的年轻公子只在无人时露出迷茫之色。

他要如何将这些事告诉母亲?

母亲能将内宅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对政事的看法却很天真。

如果真的将薛家意图谋反这件事告诉她, 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她不会与薛家划清界限。

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恳求父亲帮着薛家造反。

这怎么可能呢?

但如若不从,她就会怀疑是郭夫人在背后指使他们兄弟二人,认为他们向着郭夫人不向着她,随后大发雷霆。

……不能说。

事情不能弄得如此复杂。

他不会与薛家结亲,这一趟来,只需要带母亲回雒阳便好。

覃珣掀起车帘,望向外面的银装素裹,目光变得有些怅然。

他依稀记得,自己幼时每年都会来一趟邺都,与薛家几位兄弟姐妹游山玩水,算起来,也已经有五六年未见……

视线突然定在某处。

“捷云,停下!”

覃珣猛地探出身,指着东门外那株盘根错节的垂枝梅花道: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不出一个时辰,薛氏二公子薛怀芳被人迷晕了挂在东门外的消息,便在邺都传开。

今日初一,本就有许多名门子弟为月旦评而来,听说此事,纷纷佯装关切,实则为了看热闹地朝着东门赶去。

晨起时刚下楼,骊珠便听见驿站内有人在议论此事。

“……听说最先发现的是从宛郡来的覃家公子,命人把薛怀芳弄下来的时候,衣裳倒是穿得齐整,裤裆却不知为何,竟被人割开碗大的口子,这么冷的天,那物儿吊在外头,生生冻了一夜!”

觉察到骊珠的视线,裴照野扭头坦然与她对视,仿佛在说:

是我做的,那怎么了?

没直接割下来,算他手下留情。

薛怀芳在绛州的名声显然不怎么样。

所以出了这种事,大家关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这是哪位英雄好汉不畏强权,敢在薛家头上动土?

第二,薛怀芳以后还能不能当男人?

尤其是第二点,百姓们热情高涨,探讨得声情并茂、兴致勃勃,仿佛这日子也不苦了,干活都有力气了。

就连骊珠一行人的马车在东门外被挤得水泄不通时,也听到两旁那些名门世族们掀起车帘,彼此挤眉弄眼地低声议论着这件事。

骑在马背上的裴照野被堵得动弹不得,摸着马的鬃毛悠然道:

“所以,也不能说我们泥腿子粗鄙,你看这些高门大户里的贵人,对这些下三路的事不也挺感兴趣吗?”

骊珠打起帘子,冲他轻哼一声: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谢稽跟他们不一样,他对这些事肯定没兴趣。”

她说这话的语气极为笃定,就仿佛谢稽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裴照野不屑地转过脸。

仙人?

不食人间烟火,但能生一串孩子?

装什么装。

“——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拥堵得难以腾挪的队伍中,突然冒出一个熟悉得有些尖锐的女声。

“敢在背后议论我薛家的是非,你算什么东西!”

骊珠和裴照野对视一眼,循声望去。

不只是他们,堵在东门处的许多贵族子弟也纷纷探头。

被那娇蛮女子责骂的少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约莫十八九岁。

原本只是与另一驾马车内的好友议论起薛怀芳之事,揶揄了几句,没想到旁边竟就是薛怀芳的妹妹!

“……背后议人是非,是我有错在先,薛三娘子,对不住了……”

“说句对不住就算了?”

薛惜文今早得知东门之事,气得半死。

她性子要强,不愿因为这件事就龟缩家中,让绛州其他贵女看她的笑话,故而如常前来。

此人被自己抓了个正着,也是该她倒霉,就拿她杀鸡儆猴,看这些人还敢不敢笑话自己!

“……薛三娘子想如何?”那少女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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