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2)

一瞥烛影在他下半张脸摇曳。

骊珠的视线不自觉落在眼前微弯的两片薄唇上。

他噙着笑意, 弧度戏谑,灯烛扑簌间,骊珠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公主府内的书房。

下一刻, 他就会丢开手里的墨条, 别过头来吻她。

呼吸是热的, 唇是凉的,他会不疾不徐地啜吻着她的唇舌, 身体向她覆过来, 她折下腰, 跌到书卷墨香的深处。

骊珠呼吸一紧, 匆忙移开视线。

一滴墨汁落在竹简上, 她回过神来, 用书刀一点点慢吞吞刮掉。

“……不算瞒, ”她低着头,脖颈泛着薄红色,“因为我看得出来。”

把玩着那只墨条的手停住。

灯花噼啪,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了一下。

“这也能看出来?”

“我想说很久了——”骊珠用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瞧着他,“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不要随时随地……”

“随时随地怎么?”

骊珠憋了好一会儿,吐出两个字。

“发情。”

她好像觉得自己这两个字很有攻击力。

裴照野神色坦然:“没办法, 男人就是这种东西。”

“谁说的, 也不是人人都这样。”

骊珠下意识辩驳一句,裴照野却似打蛇随棍上般,咬住她的话头,阴恻恻追问:

“谁不这样?你那个给你披氅衣的未婚夫?”

提笔誊抄的骊珠蹙了一下眉。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轻飘飘道:“没关系,特别没关系。”

听到他这样说,骊珠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忍不住软了声音道:

“总之,你以后不要骗我,行不行?”

她说这话时眼尾微垂,有种楚楚可怜的无奈。

裴照野藏在书案下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其中一本册子的边缘,蓦然一顿。

“你很喜欢听真话?”

“谁会喜欢听假话?”

“那可未必,有些人总以为自己爱听真话,其实只是想听既真实又好听的话而已,大多数真话可难听得很。”

骊珠闻言沉寂了好一会儿。

她忍不住想,他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前世她蒙在鼓里,有人尽他所能,扮演着她能够接受的模样。

她那时从没想过探寻什么真相,只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寒门士子,而是个杀人如麻、冒名顶替的匪首。

她真能轻易放下心防,接受他这个人吗?

好像……很难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骊珠忽而放下笔,神色肃然起来。

“如果,你到了雒阳,做了位列三公的大官,不过不得不抛弃你这些山匪习气,也不能舞刀弄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要有个文质彬彬的样子——你会过得高兴吗?”

裴照野面无表情:“我高兴个鸟蛋,你还没放弃招安的念头呢?”

骊珠:“……没人招安!你自己跑去雒阳当官的!”

“绝无可能。”

“那就假如!假如呢?”

“没这种假如。”

骊珠盯着他不说话。

对峙片刻,他挪开视线,面色冷淡道:

“除了在虞山做我的山主,别的我没有兴趣,更别提像那些软蛋一样整日拿着刀扇麈尾装模作样,卸了我的刀剑就是夺了我的魂,人没了精气魂魄,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瞥见骊珠的脸色骤然苍白。

“我都说了,真话不好听。”

骊珠垂下头,提笔继续翻看那堆册子。

“怎么不说话了?”

她闷闷道:“天快亮了,我得把这些快点看完。”

“我难得跟人说点真心话,你就这个反应?”

“那你想要什么反应?”

望过来的双眸像经了一场深秋的雨,潮湿又萧索。

骊珠只是突然意识到,前世对她而言无比幸福的三年婚姻,对他的意义却不一样。

雒阳的繁华,位极人臣的荣耀,都不是他想要的。

就连跟她成婚的日子,他也需日日隐藏自我,过得并不自在。

……那他前世,为何会突然决定借裴胤之的身份入仕,前往雒阳呢?

可惜,就算她问眼前的本人,他也并不知道答案。

看着她突然丧眉耷眼的模样,裴照野忽而有些心烦意乱。

“既然都是假设了,你就不知道添点筹码?”

“什么筹码?”骊珠蹙眉道,“都做位列三公的大官了,这个筹码还不够吗?”

“谁稀罕什么三公六婆。”

骊珠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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