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2)

“裴家骚动起来前,裴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关起门来说话被我听见,她们说什么——‘晗楚留下的那个野种回来了’‘那个十四岁杀人亡命,离府做了游侠的孩子’——公主,您说的裴照野可是此人?”

骊珠愣了愣。

“她们……还说了什么?”

玄英:“没什么要紧的话,就说——‘那他知不知道他父亲是谁’‘知不知道又如何,一个歌伎生下来的野种,谁会认’——这之类的。”

……原来如此。

骊珠回想起她初到红叶寨,曾猜测裴照野是裴家某个不受宠的旁支。

裴照野听完后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原来,他连旁支都不是,只是府内一名歌伎之子。

这才是他要处处撒谎,掩饰自己的原因吗?

“公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玄英朝外面瞧了一眼,肃然道:

“您知道裴家为何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吗?”

骊珠懵懵懂懂地摇头。

“裴家夫人在人市上挑中了我,是因为我告诉她们,我曾在雒阳高门侍奉过,她们想让我入府内调教家中娘子——却不是她们家中亲生的女儿,而是一群从外边儿买来的、八九岁的小女娘。”

骊珠拢起细眉。

她的直觉觉得,这是一件很坏很坏的事,可又一时间想不到坏在何处。

“我的公主,您还不明白吗?”

玄英握着骊珠冰凉的手,厌恶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裴家虽有田地房舍,但到底只是无官无爵的寒门,他们养着一批又一批的歌伎、舞姬、伶人,难道是供自己享乐的?据我这几日观察,裴府往来官员无数,多有借裴家府邸宴饮,暗行贿赂之实的行径——”

所以,裴家才会替覃氏抓她。

因为裴家,本来就在替这些达官显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骊珠心底白茫茫一片。

正说到一半,寂寂夜色里,忽而飘来一阵丝竹管弦声。

府内有人在宴饮。

是因为今夜抓到了她,在和覃氏派来的人庆功?

如此,府中的守备,应该不会太严密吧?

“……玄英。”

骊珠忽而下定了决心。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你恐怕得跟我换一下衣服。”

玄英蓦然睁大眼。

-

九枝灯噼啪燃烧着。

伶人在角落里奏乐,两列食案之间,有裙裾逶迤的舞姬翩然起舞。

上首的裴家老大裴从禄脸上血痕犹在,提了一杯,敬左侧的年轻公子:

“……之前覃家派来的那位齐大人,定然还在伊陵,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与我们联络,公子放心,等这位娘子的事情了结,我们一定会派人找到齐大人,护送回宛郡……”

坐在末席的裴照野慢吞吞地夹菜。

酒肆后门的砖泥早就干了,要想找埋在那底下的齐大人,恐怕有些难度。

年轻公子姿态矜贵,微微颔首:

“多谢裴伯父。”

“公子客气,不过,公子真是覃鸣石覃大人的幼子?在下在宛郡之间往来,似乎还从没有……”

“现下,你们将娘子关押在何处?”

年轻公子声音温然,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说一不二。

裴从禄看了一眼弟弟裴从勋。

裴家老二俨然才是裴家真正的话事人,他笑道:

“那位娘子身份不凡,怎么会关押,自然是好生招待在后院中,公子若想见,等宴席结束后去见便是。”

年轻公子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没错,眼前之人并非什么覃鸣石的幼子,而是覃氏家主,覃敬的嫡长子覃珣。

自他接到骊珠的求救信,已经过去了三日。

他本该当日乘快马立刻从宛郡赶来,却被他二叔扣在家中,耽搁了两日,直到今日才脱身。

急急带人赶到襄城,以为晚了一步。

好在,二叔派到这里的齐大人不知为何失踪,他这才有机会,冒充来替二叔做事的族中小辈,插手这件事。

覃珣到现在也不能确定,骊珠遇刺这件事和家里到底有没有关系。

想到此处,覃珣心中惴惴,万分为难。

但愿二叔他们,只是想暗中寻找骊珠,并非对骊珠有什么企图。

覃珣道:“……不知是哪位寻到了我家的娘子,理应敬上一杯,以表谢意……”

“公子不必挂怀,家中一名仆役而已。”

裴从禄摆摆手,已经跟覃珣带来的下属喝得面红耳赤。

“以公子之尊,那种人连给您提鞋都不配,怎能让公子给他敬酒……歌伎呢?快快请上来为覃公子献曲!”

覃珣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一贯不惜这样乌糟的宴席,只望快些结束,他好去见骊珠,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照野倒是与其他人一样,坦然抬头,看向门外。

歌伎轻纱粉衣,鱼贯而入。

深蓝色的夜幕上明月皎洁,裴照野想,也不知此刻那位娇娘子会不会独自一人躲在屋子里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