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大晚上的,有事么?(2/2)

“李向东!”他又一次喊出那个名字,声音沙哑,像是在撕裂喉咙,“你他妈有本事就出来!你敢把我饭里放虫子你就敢出来啊!別躲屋里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缓缓打开。

李向东依旧是一身素净长衣,手里拎著那只他擦了整整两天的瓷像,步履从容,神色寧静。

他站在门口,眉眼温和地望著他:“许师傅,这大清早的,你喊得我都快听不清自己读书声了。”

“你还敢说!”许大茂指著他,怒火几乎要烧穿空气,“你饭盒放我门口,是不是?你让蟑螂进我屋,是不是?你——你他娘的是不是想逼我疯!”

李向东看了看那放在台阶上的饭盒,又回头望了许大茂一眼,忽然笑了:“饭盒不是我放的。”

“呸!还装!”许大茂快气炸了,“那是谁?!谁敢干这种事?就你!就你会搞这些怪事!”

李向东缓缓走到饭盒前,蹲下身子,打开盖子,微微皱眉。

“你自己看。”

许大茂迟疑著走上前,强忍著噁心瞥了一眼。

饭盒里,不是饭,不是菜,是一摞纸。

黄纸,红笔,画著诡异图案的纸。

中间一张写著一行字:

“饭有虫,虫入心。”

他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响,连气都喘不过来。

李向东轻声道:“许师傅,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他眼神落在许大茂的脸上,却似看进了他记忆最深处的某个秘密里。

许大茂后退一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脸色比纸还白。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我没惹谁……”

李向东似笑非笑:“那你要不要,翻翻你床底,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惊喜』?”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如一柄钉锤,直击许大茂的心臟。

他忽然觉得,李向东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灯塔,能照透一切骯脏、污秽、藏不住的秘密。

“我说过了,我若真要动你,又何须用这点小虫子?”李向东笑得温柔,语气里却藏著一点点冷意,“你要是心里有鬼,蟑螂才会认你做窝啊。”

“別说了!你住嘴!我让你住嘴!!”许大茂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奔向自己屋子,却不知道——就在他背影隱入黑暗的那一刻,李向东那笑容,也缓缓收起。

他蹲下身,把那饭盒里的纸张一张张收起,轻轻捏碎,隨手撒入风中。

风一吹,黄纸飘散。

而他转身时,低声呢喃:

“你还欠著的,可不是只这点虫子……”

许大茂摔进屋里的时候,几乎是用滚的,身子撞到桌角,“咚”的一声,疼得他齜牙咧嘴,却不敢停。他像是被火烧著了似的,一步不停地衝到床边,弯腰,抖著手掀开床单,把褥子一把拽起来,几乎是用撕的。

床底空无一物。

一片灰尘,几个皱巴巴的菸头,几只失了色的袜子孤零零地堆在角落,一动不动。屋內死一般寂静,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像是被搅在了炭灰里,压得他连嗓子都哑了。

“不是……不是……”他喃喃著,“这不可能……”

李向东的话还在他耳边迴荡,那语气平静到近乎嘲讽,却又像是真在提醒他什么。他不信。他死也不信。可是——

许大茂猛地一个激灵,转身扑向衣柜。他记得昨晚脱下来的那件衬衣,已经放进衣柜下层,他要亲眼看一眼,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他拽开柜门,將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布料摩擦声“刷刷”作响,像夜里窗纸被风撕裂。

他找到那件衬衣,捏起来一看——

没什么异常。

他用手指捻著衣领、袖口,甚至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又翻起旁边的裤子,袄,袜子,甚至连柜底那层积灰的木板都掀开了一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他盯著空荡荡的柜底,喉咙里滚过一股说不清的苦涩和恐惧。

心跳越来越快,像是有人在他胸膛里擂鼓。全屋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好像每一口呼吸都要费尽力气。外头的风还在吹,吹得窗纸“啪啦啪啦”响,他却不敢再回头看那扇窗了。

他怕——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屋內静了两息,他才缓缓站起身,踉蹌几步走向桌边,手肘支著桌面,大口喘息。桌上碗碟还没来得及收拾,那碗里剩下的饭菜像在嘲笑他,冷透了,一层油浮在汤麵上,死鱼眼般的黄豆静静地躺在汤底。

他盯著那碗,盯了很久。

忽然,他像被什么恶意撩拨了一样,猛地一脚將饭桌踹翻!碗碟碎裂声此起彼伏,汤汁泼了一地,沾上他鞋尖,他却像没感觉一样。

“李向东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他狂吼一声,声音嘶哑到几近破碎,接著像失了控的野狗一样衝出门去,直奔东厢房。

李向东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捧著本旧书,抬眼一看,眉毛都没动一下。

“许师傅,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太冲了些。”他说得温柔,可字字都像刀,“你饭里的蟑螂,你衣柜里的纸,你屋里的骚动,我可一样都没动。”

许大茂气得浑身发抖,脸憋得通红,眼神乱颤:“那是谁?!谁干的?你告诉我!你別装清高,別假惺惺——你要是真清白,怎么总在我出事前后出现?”

李向东合上书,轻轻拍了拍书脊,像是在掸掉些无关紧要的尘埃,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他,语调低缓:“许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根本不是『別人』乾的?”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皱眉,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怒火。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李向东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得像从地底钻出来,“你从哪天开始做噩梦的?你头一次在饭里看到蟑螂是哪天?你记得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它们……盯上你了?”

许大茂像是被抽了一鞭,整个人愣住了。

他当然记得。

是三天前。

他干了一桩见不得光的事——虽然在这条巷子里谁不是一肚子鸡贼心思,可他那天確实有点过分了。他趁人家后屋没人,偷偷翻了个箱子……可他明明只拿了点小玩意,不值几个钱。怎么就……

“你別胡说!”许大茂吼出来,像是要压过自己心里那点不安。

李向东却笑了,眼角带著一点近乎怜悯的弧度。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折好的白纸条,递过去,“你要不信,可以看看这个。”

许大茂迟疑片刻,接过来,展开纸条。

那是一张极细密的手绘图,上面画著一只蟑螂,身体四肢展开,头部却像是人的五官,歪歪斜斜地贴著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脸。

他猛然將纸撕碎,像触电一样甩掉手中的残片,整个人倒退一步,“你疯了……你疯了你画这个做什么?!”

“我没画。”李向东耸耸肩,“它是自己长出来的。”

“胡扯!”

“你信不信无所谓。”李向东侧过身,回屋去的脚步轻得像没落地,“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最好別睡太沉。蟑螂啊,喜欢夜里钻东西。”

许大茂僵在原地,太阳已爬到半空,阳光斜斜落在他身上,照得他后背的汗像细雨,浸透衣衫。四周还是那熟悉的小院,东墙脱皮,西墙裂缝,一切都没变。可他心里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他再也不敢回屋去睡觉了。

他开始在院子里转悠,脚步像被钉在地上的老鼠,既想躲开又不敢走太远。他甚至跑去后巷的井边打了桶水,把整个屋子从头到尾都冲了一遍,拖了三遍地,还用菸叶熬了水洒在墙角。

“我看你这回还能往哪儿钻……”他一边擦著额角的汗,一边低声咒骂,语气却有些发虚。

天色暗下来时,他坐在门槛上,靠著门框,一手拿扫帚,一手攥根木棍,像个被流放的哨兵。

不远处的东厢房灯火微弱,隱约传来李向东低声的念读,像是某种经文,又像是某种咒语。

风吹过树梢,枝椏摇曳,夜色像墨一样铺下来,整个四合院陷入死寂。

忽然,他听见屋里“沙沙”一声。

紧接著,床板底传来“噠噠”的脚步声。

许大茂的手,缓缓握紧了木棍,额头的冷汗,在黑夜中,一滴滴往下滑……

夜幕中,许大茂瘫坐在院子青石阶上,月色被稀薄的云层遮住,天地间只剩沉默和他的喘息。他一夜未眠,眼圈深陷,连眼白也失了光泽,像被什么东西吸乾了魂魄。双手紧去,一把木棍杵在腿边,身上草屑和灰尘暗示著他曾在地上翻滚,甚至蜷缩成一团。他喃喃自语,声线失控,一丝颤抖都暴露了內心的恐惧。

——?“你他妈的藏哪儿了……那声音……我以为它——”

他回想夜里床下的“沙沙”,冰冷从背脊直窜,心跳急促如鼓。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被吸进深渊里,无边无际,再也醒不过来。

院里清冷,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他忽然动弹,看向东厢房,那里仍有点点灯火。李向东昨夜没睡,也没离开。他一定注意到他整夜蹲坐,沾满草屑,双腿都有些发抖。

纸条上那句“饭有虫,虫入心”还在脑中迴荡,剎那间他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蠕动。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起身呕吐。他死死捂住嘴,攒劲了几分,才没当眾丟人。

慢慢地,他意识到有人在门前轻轻踱步的声音。不是脚步声,而是布底和木板摩擦出的细微吱声——李向东的脚步声。

——“许师傅,”门前传来轻柔喊声,“你醒了?”

那声音隔著夜色,却带著一种让人心底发怵的平静。许大茂僵在那里,手指哆嗦著放鬆了,但木棍仍没离手。

——“昨晚……你没睡?”

“我怕你出事。”李向东轻声说,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疲惫,反而像夜色更深、更冷,带来一股无法抗拒的逼近感。“我看著你在这坐了一夜,怕你著凉,也怕……你被什么看见什么。”

许大茂咬牙,却没有起身。他想发火,可身子虚弱,甚至连喊出口都没力了。腋下浸湿,像是漏汗又像是漏雨。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你…你不是说……不是你乾的?那…那到底是谁?”

李向东轻轻侧身,把手放在门框上,寂静中,他的声音像夜雾滑过地面:

——“我也不知道。”

这答案像砸在许大茂心上的一块石。他全身猛地颤了几下,僵在那里,下面湿了,想站却站不稳,像断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