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Im crying.」(一)(2/2)

但也说不准。比起普通人,他们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是普通人远比他们更像是一个『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他们身上的『兽性”太重了?”结合了酒德麻衣刚刚所说的一些话,路明非虚看眼睛反问道。

“更糟,他们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性”了。”酒德麻衣低声说著,“那样的傢伙,我杀过不少。每次暗杀之前都要调查他们的背景和所做的所有事情,这会让我的工作更轻鬆,同时,在了解过他们之后,也会让我的心里更舒服,杀起来就更爽快了。”

酒德麻衣没有起身离去,她在帮路明非换好药之后,依旧坐在椅子上,妖嬈的身姿带著慵懒的意味。她搬起椅子调换了一个方向,这样她就可以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趴到椅背上,直勾勾的凝视著路明非。

“路明非,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酒德麻衣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很漂亮的双手,她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写著一个“美”字,她凝望著自己的右手,似乎能看见上面沾染过的血渍,“明明我是个活在世界暗面的杀手,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太阳,但我经常会觉得,我杀掉那些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一个活在阴沟里的杀人老鼠,会觉得自己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们更像一个人,这有多讽刺,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酒德麻衣轻声笑著,却听不出太多开心愉悦的意味,“当然,我也不想说自己是什么罗宾汉蝙蝠侠,坏蛋我杀,好人我也杀过。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过错,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上天堂。”

她像一条嫵媚妖嬈的美人蛇,微微吐出信子,喷射的毒液中,显露出那些死在她尖牙之下的名字。

有无辜者,有罪大恶极者,有善良的傢伙,也有死不足惜的傢伙。

“然后,我的杀手生涯突然宣告结束一一我遇见你了。”酒德麻衣半抬著眼眸,缝隙里的瞳孔闪过一丝瑰丽的金色玫瑰纹,“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明明我们之间没隔著几堵墙,你甚至都知道我有时会在暗处看著你的一举一动,但你几乎从不对我露出过厌恶或者恐惧除了我们初次见面並交锋的那个晚上。”酒德麻衣轻轻握著椅背的衣角,纤纤玉手暴起些许显眼的青色经脉纹路,“你不担心吗?或许我哪天又会重拾旧业,今天杀了他明天杀了他,总有一天那把刀子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房间里,有静默和沉思在此顿足,理性和感性的交织之间,泛起些许嘹亮的微弱呼吸。

路明非背靠著床头,缓缓侧过头。

在这场漫长的、內容丰富的自白之后,路明非第一次直视酒德麻衣的双眼,那双瑰丽的金色竖瞳,倒映在他铅灰色的瞳孔里。

他很缓慢的动著嘴唇,轻声询问著,话语直达酒德麻衣平静的心臟:

“你喜欢杀人吗?

“谈不上喜欢。”

“你享受杀戮吗?”路明非又问道。

“看著猎物挣扎的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我並不算享受那个过程,我只是在无聊中为自己找点乐子。”酒德麻衣摊开双手,“你得知道,像我这种人也是需要乐趣的,

而我的乐趣大概只能从我的工作里找了。”

“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恳的回答我。”路明非说,他的声音如同来自於两条不同山脉的夹缝之中,是深渊的宽阔和深沉造就了那低沉又震撼的长音。

酒德麻衣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稍微挺直了腰板,她一直佩戴在脸上的名为【无所谓】

的面具此刻有了崩塌的趋势:“你问吧。”

“是你主动去选择杀的吗?”

这个问题有多简单呢?

只要思考一下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路歷程就行了,这样就能得出一个准確的答案。

酒德麻衣摇了摇头:“不是。”

“你有罪。”路明非说,直接了当,一点都不犹豫。

酒德麻衣抿著嘴唇,诱人的红唇被抿出一丝复杂的弧度,她轻轻点著头,並说:“很诚恳、很合理的评价。”

“我的话还没说完。”

路明非的话,让酒德麻衣一时抬起了眼眸,她迟疑的望向路明非的眼睛,等待著完整的宣判。

“你有罪,这是不爭的事实,替天行道也好,为民除害也好,但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一你不只杀坏蛋,不少好人也死在了你手里。”路明非凝视著酒德麻衣瞳孔里颤抖的金色,一字一句的说著话,“但是—————“”

“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只是证明了你有罪,可你並没有错。”路明非摇著头,话语沉入了地底,以另一种媒介进入了酒德麻衣的大脑,“你没得选不是吗?你並不是主动去杀了他们的,而是被魔鬼逼著走上了这条路。”

“如果世界上真的什么全知全能全善的神,你死后,肯定不会让你去往的天国。

你会进入地狱,受尽折磨,以偿还自己的罪恶,但在你还清那些罪恶之后,你就会被他召入天国。”

“酒德麻衣,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偏不倚、坚定不移的走在一条光明正义的道路上,

人总会有没得选的时候一一人类是会走上歧途的。”

“你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好人,我这双眼睛看的明白这一点。”路明非指了指自己铅灰色的瞳孔,“你在世界暗面的骯脏工作中,依旧能感受到那抹来自於你灵魂中闪耀的正义,不是吗?偶尔会替天行道杀手小姐,至少你在那个过程中,是快乐的。”

“替天行道,並非是你无意识的赎罪行为,而是你灵魂中闪耀的正义,催促著你去这么做。”路明非顿了顿,“在一个以金钱和权力为尊的世界里,想要惩罚那些恶人,你只能拿起武器,潜入黑暗,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或许他们和人类已经在某种意义上不是同一个物种,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

“生命只有一次,不管是他们的,还是我们的。”

路明非躺下了,他钻进被子翻了个身,背对著酒德麻衣。

被子把他的嗓音紧紧捂住,却又无法完全抑制:“你现有的选了,不是我赐给你,是你自己灵魂中未曾熄灭的正义,替你挣回来的。”

“你还活著,是为了赎罪,你犯下的罪恶我一清二楚,但我不觉得你做错了,因为你没得选。”

“你是个会升入天国的好人,但你走错了路,只能下地狱。”

“不过想开点,我们的世界没有全知全能全善的神,你也不用纠结下地狱还是上天堂。”他嗓音沉看,如同厚厚重叠的阴云,被再次升起的太阳洞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

无边无际的阳光再次倾斜,为阴沉肃杀的大地,抹上几缕慈悲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