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梟雄末路,天命难违(2/2)

次夜,曹操依旧惊魂未定。

他又隱隱听见殿外传来阵阵哭声。

那哭声时远时近,如泣如诉,在这死寂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疹人。

他强撑著病体,唤来群臣,颤声问道:

“殿外何人哭泣?如此悲切?”

眾臣面面相,皆不知所以。

有人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大王龙体欠安,恐是邪崇侵扰。不若请来方士,设坛祈镶,或可驱邪避祸。”

曹操闻言,却是惨然一笑。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带著无尽的疲惫与绝望,嘆息道:

“孤戎马一生,杀伐决断,手上沾染的鲜血,何止万千—.“

“如今——唉,获罪於天,无所祷也!”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他们从这位向来刚忆自用的大王口中,听出了一丝对命运的无奈。

莫非,真有天命?

又过了一日。

曹操的病情急转直下。

他已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他心中明了,自己的大限,真的到了。

回天乏术。

弥留之际,他强聚起最后一丝精神,召曹洪、陈群、贾翊、司马懿等一眾託孤重臣至榻前。

他要交代后事。

“孤——纵横天下三十余载,扫平群雄,北征乌桓,西定关陇——“

曹操的声音微弱至极,却字字清晰。

“可惜,未能亲手一统天下,此乃孤平生之憾事!”

他剧烈地喘息片刻,浑浊的目光在眾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缓缓道:“子桓———性沉稳,有度量,可继孤之大业。望诸公———戮力同心,辅佐之———“

他文提及其他几个儿子。

“子文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当善用其勇,切勿轻付重任。”

“子建才华横溢,然性情放纵不羈,需严加管束,方能成器。”

言语之间,既有为父的续情深,亦有一代梟雄对身后事的深谋远虑。

交代完国家大事与子嗣安排,曹操忽觉精神一阵恍。

仿佛迴光返照一般,他竟感到身上有了一些力气。

他命左右乐师,奏起他平生最爱的那首《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苍凉而激越的歌声,在空旷的殿內迴荡。

曹操听著,听著,那双早已乾涩的眼中,竟缓缓滚落两行浑浊的老泪。

他戎马一生,杀伐无数,何曾有过如此软弱之时?

然此刻,面对那死亡阴影,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化作了对功业未竟的无尽慨嘆。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歌声未歇。

曹操又命人取来一件他年轻时征战沙场所穿的旧战袍,

他让人轻轻將战袍覆在自己身上。

那战袍之上,刀痕箭孔依稀可见,浸染著昔日的血与火,也承载著他一生的荣耀与杀伐。

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指,轻抚著粗糙的布料,口中喃喃自语:

“不想我曹操—戎马一生,纵横闔到头来.亦有今日语气中,充满了英雄迟暮的不甘。

最后,他將平日里珍藏的各种名贵香料,分赐给侍妾们。

他有气无力地嘱咐道:

“我死之后,汝等当勤习女工,製作些精巧鞋履,或可售卖,以自给养,莫要困顿。”

“閒暇之时,可登铜雀台,遥望我西陵墓田。”

“每月初一、十五,当於台上设祭,为我—奏乐——“

言罢,曹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遗憾与不甘,尽数呼出。

他双目圆睁,直勾勾地望著殿顶那繁复华丽的藻井,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

那双曾经脾天下、令无数英雄豪杰为之胆寒的眼睛,缓缓地,永远地失去了神采。

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

魏王曹操,。

终年六十五岁。

一代梟雄,就此撒手人寰,魂归九泉。

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连同他那未竟的统一大业,都隨著他的逝去。

洛阳城內,哭声震天。

魏国上下,编素一片。

而曹操的死讯,亦如插上了无形的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著四面八方,疯狂传扬开去。

天下,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