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內破城(2/2)

但此刻,陈安的心却如鼓擂动。他能感受到手心里都是汗,马鼻间的热气已经在晨雾里凝成白雾。时间仿佛拉长到极致,直到一声尖锐的號角划破死寂一一那是他们约定的信號。

“一一杀!”

一声令下,十余骑兵如黑潮奔涌,陈安一马当先,身下战马几乎在码头上蹦起。他的长枪挥开晨雾,直指那道刚落下的浮桥。甲板上的火炮在同一时刻怒吼,炸裂声掩盖了守军的惊呼,碎片与尘烟在港口四散飞扬,恍若地狱开门。

城门处的守军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破桥而出的骑兵队像一股黑色洪流瞬间衝散。长枪在晨雾与血雾中挑飞了最前排士兵的火绳枪,马蹄踏碎了惯常的麻木。

荷兰土兵惊恐地回头,不明白为何本应归港的己方战舰会朝城门开火。此刻,他们只觉得,是一面对死刑判决时最后的挣扎,是一场註定失败的叛乱。

卡乌远远目睹这混乱,心头冰冷。他本是反对总督梅苏伊克贸然判一死刑之人,担心这位倔强的前同僚在绝境中生出恶念,反扑伤人。

可自范德兰传来“泰伯德號等战舰弹药已尽”的消息后,他那点警惕也慢慢鬆懈。判决下达,

他甚至生出些轻鬆一一只要挨一背了台湾失守的黑锅,自己便能全身而退。

然而,现实在火炮咆哮声中彻底顛倒。城头硝烟滚滚,敌骑如潮。卡乌瞪大双眼,才意识到:

他们的弹药不仅未曾耗尽,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充沛致命。命运的天平,在这一刻失控倾覆。

而当他看到加泰隆尼亚和汉人土兵从战舰上蜂拥而下时,他终於明白一一一叛变了。

“敌袭!关城门一一开炮!”卡乌撕声怒吼,嗓音在晨雾中飘荡,可城门早已不受他控制。陈安的骑兵像刀锋切开腐朽的闸门,铁马金戈捲起一阵惊惧。守门的荷兰士兵大多是火枪手,在没来得及装填第二轮弹药前便丟了性命。

前世里,陈安曾听人调侃过“七步外枪快,七步內枪又快又准”。

可现在是十七世纪,时代还没有变得太多,即便是最熟练的火枪手,每分钟也只能打出三发子弹。而对於冷兵器,即便是大明的狗,若是粮餉给够,也能打出一秒六棍。

陈安在马背上,目光冷冽,手中长枪划出一道银光,直捣一名荷兰军官的胸膛。枪尖穿透链甲,鲜血猛地喷涌,滴落在浸满露水的浮桥木板上,蒸起一缕猩红的热雾。

身后骑兵紧隨而上,有人绣春刀破空而下,將半跪装弹的士卒劈翻在地;有人马蹄飞扬,踢散了堆在城门口的武器箱,滚落的火枪与弹药在木板上撞击,发出细碎的哀鸣。晨雾被热血、火药与骏马的喘息染成奇异的玫瑰色,空气里既有生之呼號,也有死的静謐。

每当身陷刀光血影之际,陈安总会恍然觉察,自己似乎总能进入一种冷得令人髮指的心流状態。四周杀喊与哀豪交织,鲜血如温热的雨滴泼洒在靴面和马鞍,他却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般清醒。

他清楚,这是规则尚未进化、铁与火未臻成熟的年代,兵刃与胆略,依旧能决定城池的归属。

他一边策马衝杀,一边捕捉后方动静一一已方步兵已经越过护城河上的桥,潮水般涌入破开的城门。他的每一声令下都像棋局落子,把那场冷兵器与火药混杂的混沌推向更深的激流。

“胡安!分兵!”他高声一喝,“去按计划行动,你去控制火药库!”

胡安骑马应诺,率加泰隆尼亚士兵如离弦之箭般朝火药库方向疾奔。而陈安则亲率余下骑兵,

直扑主城卫兵驻所。那里的守军才是真正的“最后一道门门”。

卫兵驻所前,荷兰土兵严阵以待,火枪、长予如林。此处是巴达维业內城的最后门门,谁能夺下驻所,谁就能搜住全城的咽喉。陈安並未选择贸然突击,而是策马在队列前端停下,举手示意全军缓缓包围。

待步兵们鱼贯赶到,陈安没有急於下令进攻,而是把一唤来:“一先生,能做到吗?”

此刻的一,早已没有了先前在热兰遮城孤注一掷的跌与挣扎,反倒在绝境里多了几分“皈依者”的狂热。他走到队列前,刻意停在对方射程之外,站在晨曦未开的阴影里,嗓音带著一种半疯半醒的激情:“巴达维亚的佣兵们!公司已亡,共和派已倒台!”

“作为法兰西傀儡的奥兰治亲王已在七省復辟,法国的路易十四已经夺走了公司在阿姆斯特丹的金银財宝,你们未来的工资已经变成了他的凡尔赛宫!”

“公司的帐目早已破產,你们的军餉、你们的未来,还指望谁来发?是死在这里,还是归顺於上主的使者一一巴塞隆纳的伯爵,大明的王。”

“根据罗马教皇的《托德西利亚斯条约》,荷兰人无权染指这片土地,公司在此的所作所为已经招致了上主的怒火。”

卫兵驻所前,一声突兀的火枪声划破死水般的对峙,子弹打在远处石板上,飞溅的火星让一心头骤紧,连退两步,额头上渗出冷汗。

在一片沉默之中,卫兵驻所里驻所內突然传来一阵沙哑却竭力高昂的吶喊:“不要听那个瑞典叛徒的谎言!公司並未破產,帐目已迁往伦敦,我们是大海的主宰一一荷兰还在,七省尚存!只要守下今日,黄金和土地都会回来!”

他努力用共和派的老口號煽动士气,但那喊声已如失去水分的落叶,摇摇欲坠。很多异国佣兵没有理会所谓共和派的宣言,毕竟他们只是想要钱。

一时间,有荷兰籍士兵的眼里还闪烁著犹疑与忠诚,但更多的异国佣兵,已经面无表情。他们只是为了薪水而来,对共和国与自由的口號毫无敬意,眼下见局势不妙,乾脆直接扔下武器,高举双手,默默走向明军阵列。

“蠢货。”,人群的喧譁与骚动间,梅苏伊克终於沉重地现身。他脸色铁青,扫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卡隆,他不知道这个一的连襟是在帮谁,按他之言,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公司已经从阿姆斯特丹迁往了伦敦,士气不崩才鬼了。

如今大势已去,他只得缓步穿过溃散的人群,来到队列最前,梅苏伊克摘下帽子。

“我,琼·梅苏伊克,教皇党人,认可《托德西利亚斯条约》,愿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退出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