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马六甲(1/2)

第153章 马六甲

“你说这马六甲,怎就叫满刺加啊?”陈安半是隨口、半是思索地问身边的黄魁,视线还留在泛著晨光的海面上。

黄魁正蹲在船舷边理令旗,头也不抬地答道:“回康特爷,我们登家水上人,一直叫它马嘍峡。小时候长辈说过,这里潮水急,有时涨潮能衝出猴群,有的还会抓小鱼。这地方原本住的,就是猴精猴怪,后来才有的王城。”

陈安还是头一回听说“马嘍峡”这说法,但回味那南洋水民的俚语,竞觉得比史册上冰冷的国號更有几分生动和地气。

“靠岸吧。”,在陈安下令后,黄魁便调整令旗,示意船队减速靠岸,先行补给。

於是船队渐渐接近檳榔屿,远处山影碧绿,雾气缠绕。海岸线上是错落的椰林和低矮的竹屋。

数艘大船锚定在湾口,明军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这里,正是白文选提前驻扎修筑的临时军港。

而岸边也早有迎候,正是白文选魔下的参將,皮肤晒得黑,披申而立,神色警觉,见到陈安时,才稍鬆口气。他们並肩踏上木板道,脚下踏实却仍有海潮浸润的湿滑。两旁新砍的竹篱还滴著露水,土著和水手正搬运军需,沙滩上印满了杂乱的脚印。

“你这处乾粮可足?”,陈安环视一圈,“可否取乾粮、净水来,余下半队尚须继续南下。”

参將闻言,赶紧上前一揖:“稟海寧王,仓中余粮尚多,淡水则要稍等些。”,隨即扯开嗓子吩附部下,將新晒的米包、醃肉、净水一一搬到码头,连在地上休息的土著也被唤起加入,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陈安见补给井然,心头微宽。他转向胡安、贝尔纳特:“你们先带著剩下五艘船,继续往南到淡马锡,先与雅克他们会合。如果期间遇到荷兰舰队,可自行选择是否出手,但不要急於求成,也不要拖延战事。你首先必须保护舰队,確保关键航道安全。”

胡安和贝尔纳特对视一眼,齐声领命,神色间却也难掩紧张与兴奋。这一路自吕宋而来,浪涛与风暴都见过不少,但如今亲率战舰,多少有些兴奋。然后便带著亲隨,加入了搬运粮草和木料的队伍。

不多时,陈安便见到了白文选。这位老將光著上身,风吹得头髮凌乱,正立在一块礁石上,背后是新建的土墙和堡。更远些,有十余户杂居人家,院落低矮,鸡犬三三两两。其中一家门口还悬著用汉字写的破旧门联,一看便是流落海外的汉民。

陈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披风拂起细沙。他隨口问道:“如今路上打到哪一步了?岛上这边可安稳?”

白文选神色颇为轻鬆,却又带著一分狡点和自嘲,压低了声音:“说出来你未必信。那土著起初见到暹罗象军,鼓譟著还想反抗,谁知望见我大明大旗一展,立时下拜,齐呼『天朝来矣”,连夜派人献土投诚。”

“啊?”,陈安愣住:“这般顺利?”

“你要不信,我带你去见他们的酋长!”,说罢,白文选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言语里带出些对旧事的无奈:“殿邦,其实南洋这些岛夷,一个比一个恭顺。可那马吉翔非要谗言惑主,硬劝陛下入缅去找那莽氏逆子,把这帮真正愿为大明效力的『番邦”晾在了一边。你瞧,如今一桿旗帜举起来,岛夷们便自称大明番邦,纷纷归附,比缅甸那些人可安分多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些南洋岛夷看到缅甸莽氏的惨状,再度回想起了当年被三宝太监支配的恐惧。

“来,郑澜生,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大明海寧郡王。”,白文选回首挥手,让营中一汉人隨行。那人肤色被烈日晒得发铜,穿著旧式汉家长衫,连忙俯身欲跪。

陈安赶紧上前两步,一把將他拉起:“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

见状,白文选大笑一声:“走,去见见那『大明满刺加国国王”,此人称其先祖还见过成祖爷和宣宗爷。”

接著,陈安跟著白文选走进了一间由原木垒砌、椰叶铺顶的木屋,屋內熏著南洋草药的气味,

屋中央铺著织毛毯,靠墙坐著一名约莫五十出头的土著男子。他衣饰华丽,胸前佩著金银掛饰,

面容深、鼻樑高挺,神情既警惕又恭敬,

郑澜生上前,用土语与那人交谈了几句,那土著便起身,绕过矮桌,跪身行礼,从侍从手中接过几张泛黄的纸卷,双手奉到陈安面前。

陈安不动声色地接过,摊开纸页,映入眼帘的是涂鸦般的汉字。横竖有些错乱,字跡却透著一股虔诚。他细细辨认,页尾竟还附有一首七言古诗:

“西南巨海中国通,输天灌地亿载同,洗日浴月光景融,雨崖露石草木浓。

金宝铀生青红,有国於此民俗雍,王好善义思朝宗,愿比內郡依华风。

出入导从张盖重,仪文赐袭礼虔恭,大书贞石表尔忠,尔国西山永镇封。

山居海伯翁扈从,皇考陟降在彼穹,后天监视久弥隆,尔眾子孙万福崇。”

陈安看罢,微微挑眉,將纸页递给身旁的白文选:“这位是—“

白文选摇摇头,面带嘲弄又无奈:“这便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满剌加国国王”,名字叫什么夷康达沙还是什么,反正一长串。殿邦,你是做过使节的,可比我懂这些异国规矩。”

在陈安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国王前,那国王已从地上磕了个头,缓缓起身,尽力用汉话说道:“在下名叫买买提·伊斯坎达尔·沙。现任霹雳苏丹。敢请大明天朝赐安。”

陈安见他如此谦卑,语气柔和了些,问:“既然你自称满剌加国王,为何不在满剌加,反倒迁至此地?”

买买提苦笑,声音带著微微颤抖与愤恨:“一百五十年前,葡萄牙人攻破了我们的王都,祖上被驱。阿拉乌丁·里亚亚沙二世南渡建柔佛苏丹国,穆扎法尔·沙先祖西迁霹雳州,世代为王。

我,正是穆扎法尔·沙之后。”

“霹雳虽小,亦念天朝之恩,昔日三宝太监下西洋,册封诸国,恩泽至今。先人曾三世五入朝以得明浩,至今奉若神明。今见大明旌旗重临南海,愿奉土地、岁贡,恳请天子再赐王命。”

听完了郑澜生的转述,陈安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起了大明曾经的伟大,然后看向白文选:“毓公兄,这位可知我们此行是要驱逐荷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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