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磨地勃(2/2)
朱由榔继续追问:“如今安顿可好?在海外受何欺凌?”
“在吕宋时,西班牙人严管重役,苦工如狗,可跟原先一一”,黄魁有些吞吞吐吐,將原先的『半斤八两』吞到了肚子里,毕竟他们这些登民在大明治下本也是贱籍,“如今有赖圣恩,在吕宋也算安了家。”
朱由榔自是听出了话中的玄机,心头沉沉。他缓缓点头,决定违背祖宗成法,道:“既尔等远涉重洋,忠心可鑑,自今日起,朕赦汝等蛋民贱籍,还以良民之名。”
在黄魁等人三呼万岁的时候,朱由榔接著说道:“可愿隨朕北伐,入我大明军籍?日后克復中原,赏功论爵。”
黄魁抢著叩头,声音嘶哑道:“草民一家,韃子杀尽,独我一人苟活。今得见陛下圣顏,死亦无憾。”
而陈安也补充道:“如今韃虏迁界禁海,逼得海上登民无家可归,自是盼有一日能隨陛下北归,復我汉家衣冠。”
“真有此事?”,朱由榔心中一喜,如今他在这南洋眾夷环伺,最缺的便是汉人,没想到那韃虏居然还会送人过来。
陈安点了点头,这个时空的满清大概还会施行迁界禁海令。
“即便没有迁界禁海,我等登民也是心向大明。”,面对堂上的永历帝,黄魁又想到了一件可以证明自己忠诚的事,“在韃虏屠城后,草民也曾拼死护送过我大明使臣出海。”
堂上一阵沉默,陈安望向黄魁,试图回忆起这张脸,然后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陛下,这些蛋民大多是我汉人之血。虽不通文墨,但善舟、通海路。如今在南洋各岛,已聚数万。若得朝廷收容编练,必能成我北伐之舟师。”
朱由榔终於鬆了口气,內心的石头稍落地几分。儘管亡国余烬,天命堪忧,但只要还有百姓归心、遗民可用,天下未必尽归胡虏。
就在眾登民山呼万岁,堂內气氛稍显宽慰之时,外头忽有急报传来。堂外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进门,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一一前往暹罗的使臣遣急信至!”,他声音几近破裂,显然是疾奔而来、心惊肉跳。
朱由榔这些年也是经歷了太多大风大浪,此时依旧镇定,只是抬手虚按:“务慌,慢些说。”
“陛下一一磨地勃孟族反了!”小太监的话像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干层浪。
殿內顿时一片譁然。大多数文武都对“磨地勃”、“孟族”素无所知,只觉这名字口陌生,
竟不知南洋之地,还有这般变数。
朱由榔眉头紧锁,强自镇定道:“这磨地勃是何处?又是何人起事?可有细报?”
陈安稳稳上前,抱拳奏道:“回陛下,磨地勃乃此地以南,依江傍海,自古为孟人聚集之地,
昔日受制於缅王。此地地形错杂,江海环绕。”
一旁的太监翻阅急信,补充道:“密信所载,当地孟人本为反抗缅人统治而起,尚未加害我朝天使。想必天使如今已辗转至暹罗。”
听到这话,李茂芳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无状!通传如此无序,岂有体统?来人,把这个传信的打二十板!”
小太监惊得面如土色,被拖下去时还不住回头张望,眼中满是哀求。
朱由榔抬手阻止,道:“且慢。既是急信,罪不在使。此事要紧,莫因小节废大事。”
虽然没有针对大明,但叛乱终究还是近在尺尺,於是作为武勛的白文选先开口道:“陛下,孟人虽属夷民,然於地利极重。我大军甫到大光,根基未稳,若任其作乱,必成心腹之患。臣请调兵镇压,以示天威。兵威一振,乱民自息。”
可沐天波却缓缓上前,反驳道:“陛下,南洋人心未服,动则用兵,恐伤和气。臣镇滇缅数年,自知孟人本受缅人压迫,今反缅不反明,或可抚安之,毋须轻起战端。若此时刀兵相加,必惹南洋各族疑惧,反致祸端。”
他曾深谱边地夷情,知晓南洋万里,风波诡,如今明军根基未稳,贸然进剿,未必能得全功。
白文选却不依不饶,剑眉倒竖:“那孟人为何早不叛,晚不叛,非要在我大明至时叛?
陈安此时却静静站在一旁,神情比谁都更为凝重。他一边听著殿上眾臣你来我往的辩论,一边用余光观察著这座陌生的南洋皇廷一一竹编的壁障、未乾的泥地、远处还未拆下的渔网和木排。
比起白文选的“天威必振”,沐天波的“以抚为先”,陈安心里有一种难言的虚空感。身为一个穿越者,他原本习惯於一切歷史都能被查出真偽。可此刻,当太监稟报“磨地勃孟族反了”时,
他竟一时失去了底气一一他也不知道这些孟族人是因明军將至而叛,还是因为本身就积怨已久。
陈安沉默著。身边的黄魁等蛋民同样低头不语,只是本能地揣摩著大堂气氛的变化。
可朱由榔並不允许他沉默:“陈卿对此有何看法?”
被点到名的陈安只得缓缓拱手出列:“稟陛下一一臣以为,大明为缅甸之宗主,此时孟人叛乱,若坐视不理,恐致四方轻慢。且我军甫驻大光,南洋各族尚未归心,若能振天威於初到之际,
则军心可安、民心可聚,夷民亦知天朝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