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南路难(1/2)
第138章 南路难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一“缅甸王莽达,不尊天朝正朔,背弃圣明,屡违朝命,罔顾封册,实为乱臣贼子。朕念其昔有功於社稷,然数逆纲常,理当革去国祚,永绝后嗣,追削其爵,剥其一脉之王位,以昭天威。”
新任的司礼监太监李茂芳念到此处,声音微顿。
堂下数百號缅甸、南明文武俱都垂首屏息。缅族旧臣互相以目光交流,心下哀惧。南明诸將、
云南武弃却神情冷漠,更多人是长舒一口气,终於破局。
李茂芳目光扫过台阶下那稚嫩的跪影,转折一笔,语调愈发庄重:“其弟莽白,诛逆有功,念其力挽狂澜,誓死靖乱,特追封为大明缅甸国王。今命其子纳拉瓦拉,继嗣王位,赐名『莽腊”,
嗣为大明缅甸国王。钦此。”
台阶下,稚嫩的身影伏地不起。
十岁的纳拉瓦拉前些日子在卑明收到了父亲战死的消息,第二日便车马兼程的赶往阿瓦一一因为他要成为东吁的王。
消息来得太快,他只记得昨日梦里父亲还骑马归来、低声问他佛法,今日清晨却要换上那套崭新的明式锦衣,在天朝君臣的目光下,跪倒在冰冷的石阶上。
额头紧贴砖石,少年只觉冰意透骨。后背虽然挺直,可肩头仍微微颤抖。背后站著几名缅甸旧臣、乳母侍从,早已悄然垂泪。有人想要扶,可如今的他们断然不敢像往日那般偕越天朝威仪。
李茂芳收好詔书,居高临下地轻咳一声,压下殿內所有暗流涌动,只留圣旨余音在殿中迴荡。
“小王可知礼乎?”
少年的唇齿被泪水咬出铁锈味,却还是强忍著泪意,按礼重重叩首,磕得十分郑重。稚嫩的手掌因用力过度微微泛红,少年紧闭双眼,只能把委屈和哀痛都吞进胸膛。
台阶一侧,陈安立於明臣行列。他眼里映著少年颤抖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
他又想起那夜佛塔血战、江岸溃逃、兄弟自相残杀。
歷史原本註定咒水之难,莽白大开杀戒,血流漂櫓,南明一朝彻底回天乏术。但如今,自己以穿越者之身搅动棋盘,这场兄弟阅墙被倒果为因。那些死去的、活下来的、甚至即將被拥立的,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牺牲品与工具。
而在诛灭二莽后的日子里,陈安和沐天波等朝臣反覆斟酌过缅甸的归属与未来。陈安本意想扶持孟族旧族一一若能借明军威望另立新主,他们或许能制衡缅族。
但世镇云南的沐天波驳回了这个提议:“缅族势大根深,若废而不用,必与清军里应外合,到时危矣。”
於是,最终还是走了汉家数千年对外的“传统艺能”一一扶一个亲汉的年幼傀儡。可如今莽达一脉全族沉江,王位自然落到了莽白孤子的头上。
但这著实让陈安觉得有些荒唐与讽刺一一莽白这位在歷史上亲手发动咒水之难的叛逆,此刻却被他们亲手“包装”成了“诛逆靖乱、仰慕天朝”的榜样忠臣。
陈安也清楚,死人是最安全的工具。死人不会翻案,更不会辩白。只需朝堂一纸敕令,便可任人涂抹、任人雕饰。而在这涂抹之下,莽白那个尚且无知的幼子自是成了大明的拥是。
至於那些知道真相的缅族活人,大多也以数逆纲常为由,回到了莽白或者莽达身边。
台阶下的新王莽腊刚刚受完三跪九叩,额头还留著石阶的红痕,悄然抬眼望向堂上的天朝诸公那一瞬,他似乎忽然明白了父亲,不,应该说是父王,为何会为这些人拼死而战。
外头缅甸新王纳拉瓦拉方才退下,宫门尚余稚子的叩首余音。行宫之中,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江风自北窗灌入,捲起芦苇的腥咸和残余的硝烟,时明时暗地撩动著朱由榔的衣袖。
朱由榔的面色近日来倒是红润了几分,或许是大捷稍解愁肠,他袖中捻著玉环,许久未言。殿外江风一阵阵拂来,带著芦苇的潮腥和残余的硝烟。
每个人都明白,短暂的胜利只是更大动盪的序幕一一故土还皆在胡尘之中。
“诸位爱卿,”朱由榔终於开口,语声温沉,“缅甸大势已定,可如何自处?南下,或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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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闻那逆贼吴三桂將率大军南下,近日须有决断。”
李定国沉声拱手,如金石落地:“臣请兵破之,定保陛下行在无忧。臣军近日得缅甸象马、粮草,土卒气锐,愿为陛下前驱,必不负托。”
帐下几员將领闻言,有人高声附和,平日里再沉默寡言的也都露出几分振奋之色。
“自晋王入缅迎回陛下,此番军容復振,韃虏敢南下,必叫他有来无回!”,殿內气氛顿时变得热烈,仿佛困守数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可朱由榔微微抬手,轻声止住了恭维。目光落在僚属行列,似在等一个与眾不同的声音。
陈安略作迟疑,心头却像潮水翻涌。他很清楚,自己既已归来,便再无置身事外的余地,註定要被卷进南明內斗的漩涡之中。
在这天地將倾的岁月里,每个人都执著於自己的救国之策,纵然热血满腔,却也无人能预知是福是祸一一是补天,还是裂缝更深。
他终还是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请整编诸军,沿大金沙江南下至南洋,以绝清军追兵之患。南洋海岛富庶,粮盐充足,又便於与泰西诸番邦通好。若能暂避锋芒、积蓄实力,或可三五年后捲土重来,再图中原。”
“陈公,此议虽有远虑,却伤士气。”,王启隆终於忍不住,增地站起,“谁愿背井离乡,永世流亡?我等从陕西、江南、两广一路逃至今日,已然无家可归,难道还要再弃中原於不顾,做南洋岛夷?”
眾臣窃窃私语,旧部文臣交头接耳。有人摇头嘆息,有人皱眉沉思,也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一在他们心里,陈安虽有大功,但终归是庞天寿的门徒,对那些西洋番邦有著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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