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士换士(1/2)

第130章 士换士

季雨终了,潮声尚在,锡箔江水位却一日一日地退了下去。每到夜深人静,江畔泥沙被暗流翻卷,轰鸣如雷,仿佛大地在梦中语。

这夜,江面氮盒著一层未散的水汽,溶在远处迷濛的晨雾里。

若有人攀上锡箔江西侧的高台远望,便能看见东岸迷雾中旌旗若隱若现,那是晋王李定国的王旗,沉稳如山,在向锡箔江东岸赶来。

整座江岸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住,兵锋蛰伏,只等江水再降,战鼓便会如潮水般席捲两岸。

雨季不只带走了锡箔江的水,也动摇著整座大金沙江的命脉。潮退泥现,河床裸露如伤痕。

阿瓦城外,泥泞未乾,杂草已疯长到城墙下。莽白这几日总爱独自一人,立於新修的竹柵高处眺望江面。他衣袍猎猎,神色如常,只是唇边偶尔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笑意。

无人知晓他內心的潮涌一一季雨退去,便是佛陀赐予他调兵易將、换骨剥皮的最好时机。

而此时兄长莽达甚至在此时选择闭关,似乎是向佛陀祈求將社稷送给他。

於是在国王莽达闭关禪修的第三日,命令如绵密的雨点,无声地洒落在阿瓦城。

没有鼓譟的號令,只有一张张红印调令在夜色中悄然发出,像蛛网一样攀附在每一个角落。

內城的兵营里,许多老卒和农夫还未回过神,便被点名抽调。

有人仓皇告別家眷,有人带著疑惑和怨气收拾行装一一多年来守卫的岗位,只剩下泥脚印和被雨水洗刷得乾净的营地。

“我们守了这城多少年,怎么说走就走?”有人怨声低语。

“汉人又要来救他们的皇帝,前线要人顶,谁也推脱不了。”有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又有人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们说,那近日流传的语,会不会是真的?要是我们回来,这城还会认我们吗?”

“別瞎说了。”年长的士卒往外指了指,“你们看,先头队伍的旗帜,不就是卑明王子的?”

议论声隨风穿过营门,像蚊蝇一样钻进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也飘进市井、巷陌和饭铺酒肆。

无数不安和猜疑,被某个身影的出现暂时平息一一那是莽白,他身披银甲,目光冷静,亲自巡查各营。

出征前他抚慰士气,语气中满是“守土有责”“共度时艰”的堂皇大义。

每当有人当面发问、隱有不满,他只需轻描淡写一句“我亦同往”,便让疑虑烟消云散。

他的身影行走在各处,將士们见他亲力亲为,心头的忧惧便少了几分。

百姓远远望见王子的族旗隨队而行,也多了几分安定,仿佛王室还在,江山还未变色然而,在策马向东赶去的途中,莽白募然回首,江堤在晨雾中隱约浮现。他的目光冰冷而悠远。

自己此行,確实是保家卫国,但他是为了保护他莽白的国,而不是兄长莽达的国。

而阿瓦城中的事务,他则託付给了他的幕僚敏耶觉一一这个他自幼时陪伴的心腹,如一头埋伏多年的豺狼。

在临行前交代了他要在这段时间內完成王都的换防。

莽白在心底描摹著一个未来一一待自己班师归来,整座城池自当换上一张全新的面孔,所有的族旗和忠诚都將指向他。

可他很清楚,这终归只是美好的幻象。

王兄虽说庸碌,但盘踞王位十余年,根基早已深植城中,盘根错节,哪有轻易撼动之理?有些事,终究还是要亲力亲为。

夜雨如注,拍打著檐下青瓦,宫城沉入朦朧的水雾里。

负责王宫守卫的卫宫官巴因东盘膝而坐,未解的甲胃已渗出水跡,房樑上的灯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自那道诡异的语在城中传开后,卫宫官巴因东已多日未卸甲休息。他夜夜独立於城墙高处,任风雨抽打著脸庞,目送潮水涨落、城池静臥。

他的脑中却始终盘旋著一个问题:这一城的命运,终究要落在谁的手里?

昨夜又是一夜未眠,等天光初亮,他倚在窗下小憩片刻。还未等彻底回神,院门便被亲兵急促拍响:“將军,调令到了,是直接送到弟兄们手里的。”

卫宫官巴因东腾地起身,拿起身旁的鞭子就往亲兵身上抽:“为什么不是先来见我?”

“属下和兄弟们——都被拦下了。调令直接给到了兵士手中,兄弟们不敢不从,而且莽白也去了。”,亲兵神色惶恐,声音越来越小。

卫宫官巴因东盯著那纸盖著鲜红印章的调令,脸色变得铁青。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动,心里一瞬间掠过难以名状的愤满与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架空的,但这背后是谁的手笔,已不言而喻。

此时德钦梭的遭遇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夜里刚和家人喝过热汤,天还没亮便被押著出征,连句告別都说不全,便被催促著披甲而去。

卫宫官巴因东咬牙,披上旧斗篷,推门而出。雨水混著泥浆,沿著街巷流淌。他一路踩著积水,心头的怒意和忧虑隨脚步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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