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纵火(1/2)

第119章 纵火

此刻的黄魁,蜷缩在一艘临时改造的火船上。船舱內堆满松脂、沥青与捆好的乾柴,味道呛鼻刺眼。他身上汗水与海盐早已混成一体。

他出发前,便已做好与命运诀別的准备一一那一刻他脑袋发热,成了火船志愿者,心中装著一腔豪气:来南洋,终究是条烂命,死在火里,也算乾脆。

可真正坐进这铺满松脂、捆满油罐的鬼船上时,四野无风、潮湿发霉的晨雾像绞索,一圈圈勒紧心口。每个人都明白,这艘船点起来后,不论敌友,都是人间炼狱。

时间变得极慢。木板上的每一滴水珠都滴得缓慢无比,每一声喘息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再不来风,这船就烂在这雾里了。”有人低声咒骂,那是前舱负责导航的吴二叔,头髮半白,眉毛里藏著盐霜和旧年头的狠劲。

“要我说,没风也好一一也晚点找阎王爷报导去。”,甲板上的装填手一边说,一遍把引线捆在油罐上一一火油浸湿了手心,他们眼神里都是死马当活马医的那种胆怯和执。

“屁!你们这帮吊毛在点火前就撤到后面的炮艇上,只有我一个去见阎王!”,阿白咬著后槽牙,声音低得像海底的石头在碰撞,因为此刻坐在船尾的他负责最后的引爆,这是最危险的任务,

九死一生。

而黄魁,和阿顺一起,守著舷侧操帆。

虽然海上风平浪静,但他们都不肯鬆开抱著帆索的手。

雾太厚,连十步外的影子都看不真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桨声,也不知是摩洛人的卡拉科阿巡逻船,还是应在后方接应的平底炮艇。

大家都和海面一样沉默。

黄魁把自己缩在破风帆后面,手心和脚底一阵阵发麻。他能感觉到身边每个人的呼吸都短促而沉重,就像一群被关进圈套的狼,谁也不敢先叫出声。只有海雾缓慢流淌,把整个世界都裹在一口无声的棺材里。

出发前的誓言还在耳边:“愿焚舟斩浪,拼个死战!”

但如今,身临火船、风声静息时,更多的是渴望活下去,或者直接死掉一一哪怕是被炮弹击沉,哪怕是被火舌吞噬,也好过慢慢在这无边雾气里等死。

生命的重量此刻前所未有地压在黄魁的心头,他甚至后悔自己报名时的衝动,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你说,他们能找到我们吗?”阿顺的声音在破风帆背后响起,像漏风的鼓声。

“会的会吧。”黄魁也没底气。他甚至不敢想像跳海那一刻会是什么样。

吴二叔探头过来:“接不接无所谓,先把船烧了,咱也算是死有其所。杀一个就够本了。”

听到这里,装填手廖三插了一句:“杀一个猴子肯定不够本,你忘了,有句老话叫一汉当五胡,咱这船八个人,起码得换掉四十只猴子或是那红毛鬼。”

就这样,火船继续缓慢移动,晨雾像发了霉的被,紧紧包裹著一切。偶尔一阵水鸟的叫声远远传来,却像是催命的丧钟。

可隱约中,后方传来卡拉科阿战舟的桨声一一那是摩洛人的耳目。突然,一阵低沉的鼓譟划破雾气,一艘艘敌船像狼群一样,黑影浮现,横在接应他们的炮舰的必经之路上。

“退路被堵了!”甲板上传来惊叫在原定计划里,平底炮艇会接应他们跳船逃生,可现在卡拉科阿横在后路,桨声整齐,几乎贴著雾浪咬过来。

他们不知道是自己在雾中迷失了方向,还是说被那些人摩洛人截断了退路,但不管是何种原因,他们已经成了孤舟。

有人骂娘,有人吞咽唾沫。黄魁抬头望了望天,天空铁青,云层未散,风依旧死寂。

“前面还有帕拉乌!”吴二叔的声音在潮湿的甲板下沉沉传开,像一声滚雷闷在密不透风的雾色里。

那是摩洛人远航劫掠的大船,在先前的围岛中,只剩下不过寥寥五艘,如今在荷兰人的督使下倾巢而出。

他们原本该等主舰的信號,可雾海苍茫,世界仿佛只剩下脚下这一叶火船。每个人的心头,都被一种等死的室息得死紧。

引线像条毒蛇在黑暗中蜷曲,油坛隨船摇晃,谁也不敢多看一眼,唯恐一不小心,生死就被擦亮的火星点爆。

“怎么办?”阿顺的声音哑得近乎哭腔,却没人应声。所有人都紧了手里的兵器一一有人紧扣火把,有人死死抓著破桨,有人手指在刀柄上摩出一层冷汗。

终於,最年长的吴二叔猛然从桅杆后站起,目光像老鹰穿透迷雾。他的嗓音撕破静默,“管信號了,往前冲!死也得死在敌人身上!”

这一刻,什么生死、家乡、魂魄全都拋到九霄云外。黄魁咬紧后槽牙,一口血腥味在嘴里爆开:“拼了!”

四个点火的汉子互视一眼,没人再说话。他们一如临刑的壮土,咬破指尖,蘸血在眉心画下一道红印。接著他们翻身握桨,膀臂青筋暴突,短促有力地一下一下把火船划向黑影中的帕拉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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