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遗民(2/2)

陈安却没有动容,语气依旧冷淡:“关水牢的勾当,是谁干的?”

林远樵吞了口睡沫,声音更低了:“自打林归鸿废了以后,这些事全落在林归鹤身上。谁敢逆,敢闹腾,便往牢里一关,丟到海里。基本上泡个一日骨头便软了,若真泡上三五日,便成了废人,谁还敢多言一句?”

陈安听完,眼底寒光一闪,抬手道:“那杀了吧。”

却不料林远樵了,竟然鼓起勇气,抬头劝道:“大人息怒!其实那林归鹤,他大哥双腿未断时,多少还有点良心,待下人也算宽厚,常为我们求情。只是乱世无常,家破人亡,性子才渐渐变了—.”

他话未说完,便觉陈安冷笑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你这被他关过水牢的,倒还替他说好话?世道能把人逼成这般,你们倒也见惯了。是『斯德哥尔摩』吗”

林远樵一时不明,“大人,什么“饃”?”

“受虐成性罢了。”陈安语气平平,带著几分冷淡和自嘲,“被人打怕了,反倒觉得刀比褥子还暖。”

林远樵低下头,许久才需道:“可终归他手里没咱们汉人的命,杀的都是那些番仔。若这也算死罪,只怕岛上没几个活人了。”

这一刻,夜风把云吹得东倒西歪,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乱世中无主的魂魄,被风和命运隨意驱赶。

陈安站在风口,眼里无喜无怒。百姓之苦、国破家亡,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能否存活,

全看这乱世还有多少人敢叫一声“人”。

他抬眸望向远处的北方故土,仿佛能看见千里之外江南水乡的破屋寒灶,能看见北地城头胡骑扬鞭的尘土,也能看见无数衣衫槛楼的流亡百姓,在荒野与异域之间苦苦挣扎。

这一声长嘆,不知是为谁。

他收回目光,淡淡一挥手,低声吩咐道:“带回去罢。”

亲兵应声而动,將林远樵与林归鹤一同押往他们在林加延的营地。

陈安心里明白,如今形势未明,这些人不可轻用,而林归鹤既然撞见了自己的踪跡,那必然不能放走。

他转身吩咐胡安:“这个中年人,暂时先看押著,不许放走。对了,你们之前取粮的时候,还被別人看到了吗?”

胡安:“只有一个他的僕人,也被我们俘虏,其余並无目击。”

陈安听到后,点了点头,然后向北走去。

这时,被推揉著的林归鹤忽然回头,面色发白,冲陈安下跪磕头,语速带著难得的慌乱与急切:“伯爵大人!天使大人!罪民愿献犬马之劳,唯大人差遣!只是若我失踪,我家人一旦发现,定会报官,到时候.“

话音未落,陈安眯了眯眼,打断他:“到时候马尼拉那些兵丁会出来找你?我告诉你,他们不敢。”

林归鹤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心头的惧意说了出来:“家中老小—若有人知晓,只怕———“”

陈安淡淡冷笑,眸中寒光一闪:“怎么?怕你家人也被关进竹笼,扔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