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入主(1/2)
自古以来,从未缺少理想主义者。
他们或披著布衣在风雪中布道,或手持卷宗在火刑架下高唱诗篇;他们也曾试图凭一支笔、一句经文、一场游行,去唤醒沉睡中的王国,去让权力与贫困之间,不再隔著千座城墙。
而这些圣弗朗西斯会的修士,正是这样的人。
以清贫为荣,以不占有为信条。他们会走遍整座城池为囚犯乞討,也会在寒风中钻进最黑暗的牢房,握住一个杀人犯的手,说:“上主仍然爱你。”
会跪在街角,乞求几个铜幣,只为资助一场穷人神父的清晨弥撒。他们会敲响夜间的钟声,在漆黑巷口低声呼唤:“为炼狱中的灵魂祈祷吧。”
他们活得像圣徒,死得像燃烧的火把。
但他们,和歷史上所有的理想主义者一样——都太乾净了。
他们大多不会权谋,不愿妥协。他们试图用纯粹对抗腐朽,却常被自己誓言守护的制度反噬。
理想主义者的伟大在於点火,但他们大多数都无法掌控火势。
陈安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从不幻想世界因善意而改变,也不相信一句演讲就能让权贵放下屠刀。他相信制度,权力的制衡,契约的约束,还有暴力在必要时的强制——这些,才是人类社会运行的真实齿轮。
可是他自己成长的那个现实,对於这个世界而言,早已激进得像是一场癲狂的梦。
而正是这场梦,吸引了这群活在尘土与经文之间的理想主义者。
他帮他们实现理想,他们帮他重建现实。
於是,陈安就在这群理想主义者的护卫下,骑马入城,赤旗与灰袍在山风中交错,形成一种奇异的肃穆。
广场上散布著灰白的骨头与被血渍染黑的石砖,几只流浪狗在尸臭残留的气息里低声咆哮,不知是对死人,还是对活人。
几名手持长矛的市民远远望著他们,穿著破旧的市卫制服,眼神中没有忠诚,只有游离与警惕。他们像是在打量新的主人,又像是在等命令宣布自己是否还有资格活下去。
陈安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
次日清晨,一张张配著插图的手抄布告便被贴上市政厅旧墙:
“凡愿协助维护秩序、协助粮秣清点者,可至东营门外登记。”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
几句话,便为这片混乱的废墟定下了基调,但在这基调上的乐章却依旧混乱。
如果真能靠三条规矩治理天下,那萧何也不用在秦律的基础上编纂出《九章律》。
老权贵躲进了城外山坡上的教堂,披著圣袍、手握十字架,他们虔诚地祈祷著救赎,却更虔诚地算计著復辟的那一刻。
曾在市政厅抄写文件的中年文吏死死攥著粮仓钥匙,面对新任粮官的催问,他红著眼吼道:“这是神圣的財產!你们不能碰!”
而在贫民窟一侧的广场上,几个破锅被砸成了碎铁。其中一名妇女跪在血跡尚未乾涸的地砖上,披头散髮地哭喊:“我孩子昨晚饿死了,你们这就是换了新主子的暴政!”
那哭声在石巷迴荡,久久不散,像鞭子一样抽打著所有人的耳朵。
更远的村庄,有农民因为觉得分给他的田没有邻居的肥沃,便当街挥锄砍死了调配官;也有人披著民兵的马甲,拦下过路商人,勒索钱財,抢了马匹,连人也差点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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